2010年8月1日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14_深夜

陋習

從鄉下回來,身邊多了兩個人,阿吉達的母親,以及蘇迪普的母親,她們都是來加德滿都看醫生的。

家裡多了兩個長輩,佛堂頓時變得更熱鬧,這個家變得越來越大了。我也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孩子們趁這個機會,隨侍親側,盡為人子女的孝道,以彌補平日無法承歡膝下的遺憾。又可以讓家人學道,讓家人和前賢生活在一起,讓彼此更親近,一起分享蒙沾天恩師德的喜悅,這真是一舉數得啊!

蘇迪普的母親米瑪拉,育有二男一女。因早年家境貧困,家計負擔沉重,加上營養不良,所以,現在才四十一歲,就覺得身體經常病痛。

阿吉達的母親,喜貝瑪雅,五十九歲,身體狀況更是虛弱。尼泊爾的重男輕女習俗,非常的明顯,沒有兒子承續煙火的包袱,讓母親喘不過氣來,為了得子,自從結婚以來,年年生育,結婚十八年,生了十八個孩子,給人家的印象,她一直是挺著大肚子,沒有停過。十八個孩子當中,有十個是死掉了,只有八個是活下來的。而這八個孩子當中,卻只有一個兒子。為了得子,父親再娶,又生了四個女兒…。

「回憶過往,覺得人生很苦。」側著頭,喜貝瑪雅,阿吉達的母親用她的頭巾,掩去她半個臉,用害羞的眼神,笑看著我說:「外國人聽到我們尼泊爾人,生這樣多的孩子,一定會笑壞了…。」

「我是覺得很驚訝,但我知道,您們是有苦衷的…。」幫她治病,我也安慰著她。

早年,為了出國開荒,我向前賢學了一點簡單的醫療,以便在自己和道親生病的時候,可以做些簡單的醫治。

一邊幫她們治病,一邊和她們聊天,幾天下來,我們笑聲不斷。雖然語言不通,有時,沒人幫我們翻譯,我們竟然也比手劃腳的,談得好開心。

深入的走入她們的內心,才知道,生為尼泊爾的女子,註定要苦命。尤其是窮人家的女兒,那更是要認命認份了。

女人,妳的名字叫認命

尼泊爾人的傳統思想,重男輕女。女子經常要承擔著很大的家庭重擔。他們說,男人是天,女人是地。

以前的習俗,丈夫死了,太太要陪葬。這個陋俗後來被改了,不過很多習俗到現在仍無法改變。

一直到今天,婆羅門族、切剎族,還有一些種族,太太從結婚那一天開始,就要每天喝丈夫的洗腳水,還要在丈夫的腳上叩頭。而全國的尼泊爾女人,到今天,仍不能和男人同時吃飯,要等男人吃飽了,才吃剩下的飯菜。每天,除了家事、種田、養牛、割草…,其他的粗活也總有她們一份。

逆來順受,是尼泊爾女子的生活寫照。所以,尼泊爾的女子,看起來總比實際年齡成熟,甚至,更多的時候是多了一份滄桑。

以前的女子,不准讀書,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但還是有很多女子沒機會讀書。大人總這樣說:「以後要嫁出去,是別人的,讀書做什麼?」

他們又說:「生女兒是賠錢貨,以後嫁人要給嫁妝。沒嫁妝,公婆不疼不愛,沒好日子過。要公婆有好臉色,過好日子,那就要準備一牛車的嫁妝。」所以,尼泊爾人,每每一看到家裡是生女兒,家人就開始哭了…。

深夜的敲門聲

她們雖然沒讀過書,但是,卻知道三從四德,所以讓他們教出孝順的好子女。

那晚,一群人在寒冷的夜裡,圍著電腦螢幕,目不轉睛的看濟公傳,我們被老師的逗趣模樣,逗得哈哈大笑。

道過晚安,回房睡覺。到半夜兩點多,突然阿吉達來敲門。

「發生什麼事嗎?」聽到半夜的敲門聲,我的心臟感覺要跳出來。急忙的從睡袋裡抽身,穿上外套,我的心不斷的顫抖著,擔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

「點傳師,您先不要緊張。」看到我擔心得臉色發白,她先安我的心說:「沒什麼大事,只是,我母親胃痛得厲害,整夜哭叫,看來沒有別的方法,只好請您幫忙!」

「喔!好。」抖著身,我想起了父親。前幾年,父親身體不好,在遙遠的喜馬拉雅山上的冬季夜裡,我最掛念的就是父親的身體,就像現在一樣,我多麼害怕接到深夜的電話啊!

看到喜貝瑪雅歷經滄桑的容顏,如今無奈的被疼痛折騰的呻吟,心裡也跟著抽痛了起來。坐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她不禁流下淚來。

「我平常就怕半夜的敲門聲和電話聲。知道聽到這種聲音,就是有人出事了…。」

誰人無父,誰人無母,誰都希望自己親人平安啊!眼見別人父母生病的情懷,又何異於自己親人生病的心情呢?

幫她按摩了幾下,不知道是仙佛慈悲幫忙,還是我真的幫她把病治好了。阿吉達的母親喜貝瑪雅,歡喜的告訴我,真的不痛了。」

「住在佛堂的感覺真好,這種感覺真的就像是一家人!」三更半夜裡,看著一群臉色發白的容顏,兩個母親都這樣說。

「這就是天恩師德啊!我們都是沾光的呀!」我說。

年終懺悔

這是我們在這裡,第一次年終焚表懺悔。所有的壇主和住壇人員都很慎重,也很感恩,有這樣另作新民的機會。

獻了五盤供果,大家把自己的罪、過、錯,真心真意的,一一向上天稟報,發心改過,且重發心願。

「兩位母親身體不好,叩一千叩首不方便,如果只叩一百叩首也沒關係!」叩頭前,我對她們說。

「不,這是懺悔的大好機會,我們不想錯過啊!我們也要叩一千叩首。」從昨天,我就跟她們說明了懺悔的意義,我原想,她們住佛堂幾天而已,恐怕對道還明白不深。沒想到,她們是明白的。

「求了道,我們已經吃素了,且還準備立清口願,我們很為求道前的無知,以及曾經犯下的罪、過、錯後悔,正找不到機會向上天表白,現在,有這樣大好機會,怎麼樣也不願錯過啊!」聞言,我好高興啊!原來,真理早已植入在她們心中了啊!

我們是一家人

佛桌上的這五盤供果,一盤一盤的被我送出去給道親了。只留下最後一盤橘子,是留給住佛堂內部人員的。

三天過去了,沒人收供果。其實,我知道,在大家的心裡,早已垂涎很久了。

我聽說,為了省錢,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吃得很簡單。一道咖哩豆子湯拌飯吃,然後配水喝,這樣而已,餐餐如此。獻供時,為了省錢,他們會盡量買餅乾,因為餅乾還可以當飯吃,少掉一餐飯的開銷。

我在的時候,為了讓我放心,他們會在咖哩湯裡面加馬鈴薯或花椰菜。然後,獻供時,買一些水果,獻完供的水果,都捨不得吃,偷偷留下來給我吃。

剛開始,我並不知道,後來,孩子不小心說漏了口風,我才知道的。孩子說,很期待我回來,等我回來就會加菜,我還會分水果給他們吃。

聞言,我很辛酸,又是感動,又是心疼。於是,每次回來,我就說,我喜歡吃什麼、喜歡吃什麼,這樣,他們為了買給我吃,就會多買些東西回來。

收下供果,我開始數人頭。如果我也算在內,加上兩位母親,佛堂裡面一共是住十個人。但是,橘子只有九粒。

「想吃,回台灣再多吃一點吧!在這裡,他們沒得吃,就留給他們吧!」雖然,好多天沒吃到水果了,看到那金黃色的小橘子,想到那甜美誘人的湯汁,多麼的可口,如果能夠吃一口,感覺多好啊!但是,他們的期待,不也如我一樣的渴望嗎?

於是,偷偷的,我把橘子,一個一個的,悄悄的分別塞到他們的手中。

接到水果的人,都羞赧的對我微笑說:「點傳師,您留著吃啊!」但是,無意中,我都已經窺視到他們垂涎已久的眼神和喜悅。

「我的已經吃完了,一人一個,大家都有。」我安慰著他們說:「我們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況且,這是老母的供果,怎麼可以留給我一個人獨饕呢?」

半夜的敲門聲

最後一個橘子,當我塞到阿吉達的手上時,看到我空了的雙手,阿吉達竟心疼的哭了起來。說好說歹,她怎麼也不肯收下。看她哭了,我也哭了。

「妳收下啊!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紅著眼,我哽咽著。

「我們都已經商量好了,您來我們的國家,我們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給您的,就只有借著老母的供果,給您吃點好東西。所以,我們說好,這橘子留下來給您吃呀!您怎麼又把它分了呢?」

「老母的供果,大家吃啊!」經我勸了好久,她才把那橘子收了下來。

「我先收下來,改天,再拿給點傳師吃。」我聽到她這樣對國琶說。

回房,我有點心痛。我知道,這一點小東西,在台灣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是,在這裡,卻是要好久的渴望,才能夠偶爾滿足一下口腹之欲。

突然,我聽到,一陣陣輕輕的敲門聲,心裡驚了一下,該不會是阿吉達的母親又病了吧?

門一打開,竟然是沙格。

「沙格!」怕吵醒別人,我輕聲的喊著。只見他鬼鬼祟祟的,轉頭看有沒有其他的人,然後,偷偷的把手伸出來說:「點傳師,這橘子,您留著吃吧!我不喜歡吃…。」

「別再讓了,這點小東西,不好這樣讓來讓去,放到壞了就可惜啊!」我說。

「我沒吃沒關係啊!您收下呀!」說著,他哽咽了。

「我已經吃過了,這是供果啊!是老母的愛啊!你就吃吧…。」我把他的手推回去,急著要關門,我眼眶也紅了。

「不,我知道您騙我,您騙我!」我把門關上,把自己關在房內,把他關在門外,然後,臉貼在門板上,心疼的哭著。

 「點傳師,您開門。點傳師,您開門啊…!」我聽到門板外,孩子為了把水果讓給我吃的啜泣聲和敲門聲…。

深夜

一粒橘子,這是多麼渺小的幸福啊!然而,在這群苦命的孩子身上,卻又是多麼的遙遠啊!

門外,很安靜,我一個人在房間裡,沈浸在他們帶給我的感動…。沒多久,我又聽到,門外輕輕的敲門聲。擦乾眼淚,整理好一頭散髮,心想,會不會是阿吉達的母親又生病了呢?急急忙忙的,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黑夢達。

「黑夢達,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我很驚訝。

「點傳師,這粒橘子,我吃不下,給您吃…。」從身後,他拿出了那粒和夕陽一樣,橙紅亮麗的橘子,堅持要我收下。

「我吃過了啊!」瞪著大大的眼睛,我對他說。

「不,您根本沒吃…。」不小心的,他眼裡竟然溢出了淚光說:「這盤供果是我排的,只有九顆,怎麼算,我都知道您沒有…。」說著、說著,他哭了出來說:「我們肚子能夠填飽就好了,不必吃到這些東西…。」

「不,這是老母的供果,給你加智慧的啊!」

「不,您一定要收下…!」一個大男孩,竟然哭了。

「不,我不喜歡吃!」我說。然後,強制把他推出門外,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門鎖上。

 鎖上門,我的淚水,大把大把的滑落下來。這些孩子,太貼心了,貼心到讓我心疼啊!忍不住的,我趴在書桌上哭了起來。心疼的告訴自己說:「孩子,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們的,就只能借著老母的供果,給你們解解饞。只要你們不嫌棄,我已經很高興了…。」

深夜,無風。隔著一扇門,有情的人兒都在哭泣,都在為彼此心疼,只因,為了讓吃一粒橘子,一樁看起來很渺小,卻很遙遠的幸福…。  

2007/2/8於加德滿都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13_ 阿米德的心願



小男孩

準備臨時佛堂辦道的時候,我身邊突然來了個小男孩,幫忙擦佛燈,洗供果。

他很沉默、很安靜,總是裂著嘴笑。我跟他說話,他聽不懂,但是做起事來,很敏捷俐落。

從我來的第一天,他就悄然的出現了,而且,每天都跟著我們走。

他一直穿著學校的制服,沒有換過。

「剛從學校來嗎?怎麼穿著制服呢?」我問巴森達。

「喔!不,因為他沒有其它的衣服,所以,就都穿制服。」

「原來是這樣啊!」雖然,是這樣,不過,他看起來比其他的孩子乾淨多了,沒有花臉,也沒有流鼻涕。

吃完飯,我到井邊要汲水洗盤子,他跑過來幫我汲水。我拿出佛像要擦的時候,他已經跑過來,接走我的毛巾。

我們語言不通,可是,我看懂了他的善解人意。

阿米德

原來,他叫阿米德,是巴森達遠房的表弟,住在巴森達家的屋後。

父親家裡無產業,沒地耕種,自小也沒讀書,連粗活的工作都找不到,所以,無法養家活口。

在尼泊爾找不到工作,父親幾次到印度尋工,但是,都是空手而返。

找粗工的人太多了,他都只能找到臨時工暫時糊口,但是,這畢竟非長久之計,家中的妻兒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他四處託人找工作,後來,朋友幫他在印度找到一份傭人的工作。

一個月四仟盧比,一年只能回家一次,一個大男人,做起洗盤子、洗衣服的工作。

四仟塊雖然不多,但是勉強還可以讓妻兒填飽肚子免得捱餓。但是,就這麼一點微薄的收入,還是讓家人生不起病,出不了遠門的。

阿米德的願望

阿米德十二歲,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

求道以後,也沒上過研究班,他就一直有個心願…吃素。

因為對真理的渴求,他有心學道,所以,只要有佛堂的道親回鄉下,他就會跑來跟他們問道。

每次,我一來到,他就跑來,跟著大哥哥、大姐姐們一起忙進忙出的。但是,我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上次法會,他還幫忙佈置臨時佛堂,您忘了?」阿姞笑著對我說:「他每天都跟著我們進進出出啊!」搖搖頭,我真的忘了。可能小孩子太多了,我真的記不起來。

在沙賴的那哇波村流傳著一句話:「將來,那哇波村的卡客族和卡奇族青年,一個一個都要變成吃素了。」

因為,住在佛堂的幾個乾道,都是來自於這個村莊,而且,都是吃素的誠心道親,他們把道帶回家,開始渡化親友,很快的,親友也漸漸的都改成吃素、修道了,所以在當地造成轟動。

阿米德很誠心,他總盼望著有一天,吃素的願望能夠實現。

父親不在身邊,家裡大小的事,都要由母親來操心,他知道,不能讓母親擔心。所以,吃素的事,雖然不敢告訴母親,卻一直放在心上。

一天,學校來了一個婆羅門族的祭司,在學校連續辦了六天的演講,他帶著十一歲的弟弟去聽演講。

最後一天,祭司演講完,對著幾百位聽眾說:「從現在開始,願意吃素,遠離煙酒和肉食的人,請站出來,並對著這本經書發誓,說你要吃素。」說完,有約十個人左右走出來,全部都是大人,只有阿米德和弟弟阿尼兒是小孩。

「阿尼兒,你不能立願啊!想想看,如果我們倆人,同時吃素,母親會怎麼想。她現在對道還不了解,所以,知道我們吃素一定會很傷心,並且,會讓她對道誤解。我們一個一個來,你先把機會讓給我,讓我先立願,等再過一段時間,母親已經接受我了,你再立願,吃素好嗎?」

點點頭,弟弟很聽哥哥的話,便把手縮回去。

阿米德還分不清,他在學校立願吃素,和在佛堂清口有什麼不同,但是,在他的心裡面,他已經是個修行者了。

修道報恩

從那一天開始,他就吃全齋了。母親知道的時候,非常的傷心,淚流滿面,連續四天不吃不喝,也不跟他說話。

「我早就預料得到,母親會有這樣的反應。我會用行動來證明,這條路是對的。」在心裡,他這麼想。「父親在印度,做人家的傭人,任人吆喝,沒了自尊、沒了尊嚴,也沒有親情可言,為了我們,點點滴滴賺來的錢,都是血淚錢啊!母親一個人持家,又要內又要外,家中的經濟,經常是捉襟見肘。我要做得更好,更體諒母親,讓她更歡喜才行…。」

於是,對於母親待他的態度,他一點怨言也沒有。更是每天笑著臉,陪侍在母親身側,直到母親破涕為笑為止。

「父母親為我受這樣多的苦,我要吃素,來報答他們的恩情。點傳師說,吃素是不再造殺業,不再和六道的眾生結惡緣,並無功德可言。吃素以外,還要修行,利益眾生,救玄祖出苦海,這樣才能夠報答親恩。所以,我一定要修道、辦道,不管如何,我都要勇敢走過每一關的關卡。母親對道不了解,我要慢慢讓她了解,有一天她就會明白,我走的這條修行路是對的。」

於是,趁著我們來開班的時候,他總是請求母親來佛堂,也懇求大哥哥們,幫忙他成全母親。這回我們下鄉開班,她的母親已經對道場有更進一步的了解,不但認同他吃素,還以兒子能夠吃素為榮了。這是他最感到欣慰的事,也是他已經走過修行的第一關卡了。

送行

這回,坐夜車回加德滿都,阿米德早早的就來幫忙打包行李。

行李很多,我們從鄉下帶回了很多包米和蔬菜。

個子小小的阿米德,騎著一台特大號的雙槓鐵馬來幫忙載運行李,遠遠的看過去,好像是小猴子在耍特技,讓我覺得心驚膽跳。阿米德一一的幫忙把行李放到大巴士的車頂上去。

傍晚五點的車子,明天凌晨五點就到了,許多道親來送行。

臨行前,普羅迪夫的母親又送來了一包米和蔬菜。她感動的對我說:「我沒什麼可以給佛堂,就只有自己種的米和菜,我要感謝上天,感謝老師,讓我們家能求道,也改變了我們家的命運。」握著我的手,我聽不懂她說些什麼,透過翻譯才知道,她的大媳婦,在家裡常吵吵鬧鬧,和翁姑妯娌不合,搞得全家不安寧。

自從開完法會以後,她回來向婆婆懺悔,並且,完完全全改變了一個人,現在,不但成為一個好媳婦,每天來幫婆婆按摩,且跟家人說話都是和顏悅色、笑臉迎人。全家人現在都過得好開心…。原來是這樣啊!我還記得當時法會時,她的大媳婦有上台分享心得,且立志要修行。

車子要開了,阿米德突然不見了。阿米德呢?

跟道親揮手道別的剎那,遠遠的,看到那個小猴子耍特技般的身影…阿米德,急急的跳下車子,氣喘噓噓的從身後的車架上,拿下一捆稻草,喔!不是稻草,是草蓆。那是一件用稻草編織成的小草席。車子慢慢的移動,他挨在巴士身邊,緩緩的跟著車子的滑動跑步。

「黑夢達哥哥漏掉了兩件草蓆,我剛跑回去拿。」挨著窗口,他掛著笑容,但是,從他的眼神裡,我看到他的一份不捨和失落,不願分離而落寞的說:「點傳師,我回家找了很久,想給您一點什麼東西,帶回佛堂。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有什麼東西可以給的。所以,我決定,要給出我的時間。以後,佛堂有需要,我就會出現。這是我給老師,以及給您的禮物。」

車子漸行漸遠,他不斷揮動著小手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我知道,他的眼裡掛著濛濛的淚。我的淚珠,也不聽使喚的淌下來。

他,十二歲,吃素。

他雖然很窮,卻學會用富有的心靈來莊嚴生命,用端莊的色身來莊嚴老師的道場。

2007/02/02於加德滿都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12_我是哥哥

手足情

夜裡,蘇尼兒從卡薩趕來看弟弟,帶了一條褐色的毛毯來。

「這毯子是我在卡薩紮營時,一個中國商人給的,你帶回去給父母親,這輩子,他們一定沒用過這樣好的東西。」然後,它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鈔票,四千元盧比說:「這是我第一次的薪水,趕快拿回去給父母親還債。」

「你要不要留幾百塊錢在身邊呢?萬一要用到錢…。」

「不用了,我們先幫父母親還債要緊,讓他們趕快過起好日子。我只有一下子的時間,馬上就要走了。」蘇尼兒一向不善於表達,但是自從進了部隊以後,更感受到親情可貴,如今,在軍中,身不由己,因此,讓他學會要把握和親人相聚的時間。

「我想跟你說,我們是親兄弟,以後,就算我們各自成家,我們還是跟現在一樣,相親相愛,孝順父母,永遠不吵架,好嗎?」有點靦腆,他紅著臉說:「等家裡的債務還清了,我想結婚。記得,我們不要為任何事情,傷了骨肉情,這樣才不會讓父母,為我們的失和而傷心,好嗎?」

「你錢全給了,那你吃什麼、喝什麼啊?」蘇迪普有點不忍心,希望哥哥留點錢在身邊,但他堅持不要。

「我吃住都在軍中,不需要花費。」

說完了話,匆匆地,又趕回營區。離開的時候,他臉上掛著淚說:「下次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父母親請你多照顧了…。」

這是他從軍的第一年,因內戰頻頻,隨時都有生命的危險,假期又很少。而在軍中,他又常常為了保護同袍,很多危險的差事,都主動要求由他來做。

從軍

當年,因為家裡貧窮,沒地可耕種,所以父親就當起佃農。長大的蘇尼兒發現,種田有時還會賠錢。收成不好的時候,不但沒飯吃,明年還買不起秧苗,還要到處借錢。於是,他興起去從軍的念頭。因為個子瘦小,所以,幾次報名都被打回票。

從軍是許多窮人的唯一出路,當兵雖然很苦,但是,至少三餐有著落。

近幾年來,國家內戰死了很多人,很多壯丁都戰死沙場。於是,需要大量的軍人,現在,幾乎只要去報名就會錄取。在這個情況下,他終於順利的謀得軍職。

「這個時候從軍,性命朝不保夕,你確定要去嗎?」母親不忍心讓兒子去冒險,想打消他的念頭。

「我是哥哥,家計應該由我來負擔,從軍是唯一的出路…。」因礙於家境貧窮,母親也只好無奈的讓兒子去從軍了。

我是哥哥

八歲時,蘇尼兒到學校讀書沒幾天,就不去讀了,開始跟著父親下田種稻子。

「你不讀書、不識字,一輩子就完了!」母親心疼的對他說:「再苦,都要讓你讀書啊!」

「不行啊!讀書一個月要繳十塊盧比,我們家沒有錢啊!況且,我們有三兄妹,一個月三十塊,去哪裡找錢啊?」揹起了穀袋,拿起了鋤頭,他往田裡走去,一邊對母親說:「我是哥哥,我要賺錢給弟妹們讀書。要苦,苦我一個人就好了。」

「如果沒讀書,這一苦,就是苦一輩子,你知道嗎?」母親流著淚對他說。

他用歡喜的眼神對母親說:「我一個人受苦,卻可以換來弟妹們的幸福,這是值得的啊!」默默的流著淚,母親不再說話,因為,一切都是無奈…。

等弟弟漸漸懂事了,他對弟妹總是百般照顧。他常對弟弟說:「我不識字,一輩子做個粗漢,靠血汗賺錢。為的就是要把錢省下來,讓你讀書,讓你做個文人,將來才不會靠做粗工過活而苦命一生。你要爭氣,明白嗎?」

每年的德賽節,家家戶戶買新衣、穿新鞋。他知道家裡沒錢,也知道,每次為了過節買新衣,父母親總要愁著找不到錢,還要四處去親友那邊借貸。

於是,他跟母親說:「以後,德賽節,不要再為我買衣服了,我穿弟弟不要的就好了。」

一直到現在,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卻不曾穿過新衣、新鞋。

「有衣服穿就好了,何必一定要是新的呢?」他說。

2007/02/02於加德滿都冬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11_幸福的翅膀

幸福的滋味

清晨,霧很濃,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的毛褲、毛襪、羽毛衣,一見到喜馬拉雅山上的冬季,這樣來頭不小的大敵,它們對主人的英勇、精忠,全都縮到腸子裡去了。

於是,我也不好為難它們,脖子上多繞上一條圍巾,手上多套一雙手套,羽毛衣多穿一件,這倒也是解決之道。不過一身穿得層層疊疊,像是個不倒翁,一走起路來又像極了企鵝。這下子大家又笑我,活像是個外星人。

搓著手,喝著這次來的時候,寶玉姐為我準備的十全大補湯,聞著濃濃的中藥材香味,喝著那熱騰騰的補湯,一下子,全身頓時發熱起來。

「來呀!來呀!你們要不要喝,去去寒呀!」一群人圍著我看,看我燒出來了一碗黑湯,把他們嚇壞了。

「那是什麼呀?好恐怖喔!」大家都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說我很勇敢,喝了黑湯。

「這不叫黑湯,這叫補…」看我一臉幸福的模樣,大家的臉都變色了。

尼泊爾人吃飯從不喝湯的,他們喝生水,最經濟實惠的生活方式。有一種豆子湯,煮得很鹹、很鹹,是拌飯用的。喝補湯,對他們而言,那是離他們很遙遠的幸福啊!在冬天,喝補湯的幸福滋味,他們從來無法想像。

舊愛重逢

「那包東西,裡面到底是裝什麼?」大家好奇的想知道。

我拿出了幾片當歸給他們聞聞,一群人不可置信的瞪著我說:「木屑呀!」

「不,是藥材,很香哩!你們聞聞看。」我手一出,全部的人都跑光了。

看著他們閃避的模樣,非常的可愛,我忍不住咯咯大笑起來。

閃得最慢的人是羅貝斯,他個子小,人又是斯文,動作慢,被擠到最後一個。

看著他,無意間發現,羅貝斯身上穿的那條褲子很眼熟。

「羅貝斯…」我嘶叫了起來,他以為我要他喝補湯,飛箭似的拔腿而跑。

本來,我只是逗他們玩,讓大家開心開心,但是,瞬間,我的喉頭哽咽了,鼻頭酸了起來。是的,羅貝斯身上穿著的是我的褲子沒錯,且是十五年前的褲子了。那時,我在澳洲讀書,母親幫我買了一件,近乎是白色的水藍色牛仔褲,我經常穿著它上學。

澳洲的草原很漂亮,記憶中,我經常和死黨們坐在草原上曬太陽、用餐。等公車的時候,我也總喜歡坐在地上唱老師的歌,等車子來了,再拍拍屁股,從草地上爬起來。所以,褲子的臀部是兩片土灰色的烙印。

還有,兩邊的口袋,因常插著筆,有一回,不小心被我紅色的麥克筆,留下了幾個洗不掉的小紅點,那些鮮紅的色彩,多年來一直都跟我生死與共,從不褪色。我很酷愛這件褲子,因那時已經領了講師的天職,不好再穿牛仔褲,所以它就被塵封在衣櫃裡。

九年前,來尼泊爾的時候,我把它列為跟我一起開荒作戰的好伙伴,只在下鄉時才穿,覺得它耐磨、耐操、又耐用。

有一回,陪點傳師下鄉辦道,一下子上山,一下子又過河,一下子又是攀越叢林,幾天下來,這件褲子幾乎剩下半條命。「沒關係,盡量操,反正平常不穿,穿壞了,再丟掉就好了。」我心裡這麼想。

那一次,在鄉下辦完道以後,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路上的河水大漲,變成來勢洶洶的大水,河面很大,水流很急,且都是黃色的土石。道親說,如果我們不穿過急流,今晚就要在河邊過夜了,怎麼辦呢?

「走,我們過去。」點傳師脫掉鞋子,捲起褲管,毫不畏懼的說。

「好。」一群人,手牽手,「下海了」。過完河,褲子變成黑色,準備進入涅盤。

其實,我很捨不得,於是試著急救。回來當晚,我拿著石頭,用盡吃奶的力氣,一直搥、一直打。因為在鄉下,天色很暗,沒有燈,只有月光,我使力的洗,然後晾起來後,才安心去睡覺。

隔天起床一看才知道,哇!我差點哭出來,褲子變成黑色不打緊,慘的是,還被我用石頭搥破了很多洞。天啊!我害它提早壽終正寢了。

金龍旅行社

一回,台灣前賢來助道,回去的時候,他們留下一些東西。

「黃講師,這些東西都不要了,請你處理,如果不要就丟掉。」他們說。

「嗯!好。」他們回去之後,我開始整理。

女生的面霜、梳子、髮膠…,還有一雙男生的舊皮鞋,快要變成平的,而且已經開口笑了。此外,還有一只寫著「金龍旅行社」的手提袋,已經裂開好大的破洞。

女生的東西,我可以留著用,至於這雙皮鞋和旅行袋,已經無可救藥了,留著也沒用。我把那雙鞋、那只旅行袋,還有我那件變成黑色的牛仔褲,用塑膠袋包好,然後丟到門前的垃圾堆去。

一個星期後,波卡拉法會,道親瑞朱跟我同行。他來的時候,神采飛揚,幸福洋溢。很訝異的是,腳板上穿著那雙被我拋棄的舊鞋,開口笑已經封口了。然後,手上提著「金龍旅行社」的旅行袋。寫著中文字的旅行袋,揹在他的身後,他一臉燦爛的笑著…。

天啊!原來,這些東西,還有人要啊!

當他歡天喜地的跟我打招呼時,我的臉在發熱,眼睛開始浮腫,心裡覺得很愧疚,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只好低下頭來,喃喃自語的對自己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浪費。我真的不知道這些東西,還會有人要,所以才會丟掉。以後,我一定不會再亂丟東西了…。」

兩條自責的熱淚,悄悄滑下來,打落在我疼痛的胸口…。

原來,我是天堂的孩子,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我住的地方叫天堂。我更不知道,擁有這些小小的、被遺棄的東西,都可以稱得上是幸福…。

擦了擦淚,我開始擔心,我那件來自於母親,我心愛牛仔褲的命運…。

幸福的翅膀

看到羅貝斯穿著我的褲子,我已經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下午,我很感恩的請阿姞來房間,跟她道謝,讓我跟舊愛重逢,並且,讓母親的愛得以延伸,並受惠他人。

阿姞焉然一笑,卻是更感恩的對我說:「點傳師,其實要感恩的是我們。因為,您有一雙幸福的翅膀,而您,卻願意讓我們棲息。當您飛的時候,我們也就跟著您一起,離天堂越來越近。」

點點頭,我告訴她:「如果,真有幸福的翅膀,那麼,我很樂意把這雙翅膀張大,讓更多的人棲息,讓更多的人得到幸福…。」

一雙舊襪子

晚上,阿姞偷偷跑來我房間跟我說:「點傳師,可不可以跟您要一雙您不要的舊襪子。冬夜很冷,我剛窺見到沙格的腳跟被凍傷,裂痕流著血跡,腳上卻連雙襪子都沒有。我有襪子,但都已經很破了,不好給他,只好,跟您要一雙…。」

「可是,我這是女生的襪子啊!而且都很舊了。」說話的時候,我的眼睛發熱。

「只要沒破就好了,舊沒關係…。」

打開衣櫃,找了好久,才發現,原來我有好多襪子,但都是單腳的…。

「抱歉,一雙在腳上,一雙洗了。這些,都單腳…。」說話的時候,我顯得有點口吃。

「沒關係,只要可以保暖就好了。」阿姞幫我挑了兩隻不同顏色的襪子,還有一雙,顏色配不起來,卻可以保暖的舊手套。

低下頭來,眼淚不小心再度滾落出來,原來,是我把眾生的福份用掉了…。

憶起老前人白水聖帝在世時,生活簡約,他老一滴水都不肯浪費。洗澡的水,拿來沖廁所、澆花。就算一張小紙片,都是一用再用,先用鉛筆寫過,再寫過藍色原子筆,最後,又寫了一次黑色原子筆,一直到看不到顏色為止,又拿來寫毛筆字。兩面都寫滿了,還不能丟掉,還要留下來,包東西或起火用…。衣服、襪子、更是縫縫補補,再破也絕不扔掉。

他老常說:「惜食、惜物,非惜財,惜福也。我是把福份留下來,給後人用啊!」

多麼有智慧、有德性的話語啊!是的,生活在富裕的福爾摩沙島上,我們可能想像不到沒有水洗澡、沒有衣服裹身的窘境。可是,在我貧瘠海天相連的山邊,住著我苦難同胞世代的祖先,他們渴望著,他們留過的淚,不再掛在他子子孫孫的臉,他們希望,我們隨手拋棄的幸福,能夠留給他們的子孫一點點…。

默默的,我對老前人白水聖帝說:「請您老原諒,我知道,我錯了!」

2007/02/01於加德滿都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10_天倫圖

一條長褲

傍晚時分,亞敘斯帶著洛基,匆匆的從家裡跑來,這一趟路,來回最少要走兩個多小時。

「阿姞阿姨,妳看,我們幫妳帶來了什麼東西?」洛基喜孜孜的帶著一張陽光般燦爛的臉頰說:「德賽節到了,大家都回家團圓,買新衣、穿新鞋、戴新帽。但是,妳,為了佛堂,捨棄親情,孤零零的,留下來照顧佛堂。沒有團圓過節,也沒有新衣穿。我和亞敘斯,跟幾個小道親商量,一起出錢幫妳剪了一塊布,為妳添了件新長褲。請妳站起來,讓我幫妳量量身…。」洛基,十三歲,瘦瘦小小的身軀,臉上總掛著一張自信的笑容。從第一次上研究班以後,他就吃素了。

洛基把手中的袋子攤開,是一疋閃亮的水藍布料。

阿姞聞言,不禁感動得紅了眼眶。孩子這麼小,他們根本不會賺錢,這疋布一定是他們存了很久的零用錢換來的。

「這是我們一群小孩的心意,妳就收下吧…。」

「不要再花錢幫我找師傅裁縫了,我自己去找裁縫師就好了。」

「不行啊!做件褲子,少說也要花上百多元的工資。我爸是裁縫師,我們已經說好了,請爸幫妳做長褲…。來,我幫妳量身,今晚漏夜趕工,明天就可以拿來給妳穿了…。」

「平常,妳總為了別人,忘了自己。為了我們,妳連親情都割捨了,我們為您做這點事,不算什麼…。

一邊量著尺寸,洛基一邊喃喃自語的說:「妳沒有結婚,沒有孩子。我們,就是妳的孩子了…。」像是個知心懂事的小大人,他手腳伶俐的幫阿姞量身。

「你們怎麼會有錢呢?」阿姞問。

「這是我們去年做好的約定,存下一年的零用錢,大家把錢通通存下來,給您買疋布。」

「天啊!為了省錢給我買布、添新衣,他們一群人,足足存了一年的零用錢。」阿姞的眼眶不禁越來越濕了。

「我們得走了,天黑了,我們還得再趕路回家…。明天放學後,我們會幫您送新衣過來。您不要出門喔!如果不合身,我們再帶回去修改…。」

送走孩子天真的笑顏,阿姞哽咽的流著淚。

這一趟路,他們最少要再走上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才能回到家。

天倫圖

晚課後,道過晚安,大家各自回房。

冬夜很冷,回到房間,我再度的把整個人鑽到睡袋裡,然後把手和頭伸出睡袋外面,很妥當的坐在書桌前。我知道,我一定像極了一條藍色的北極蟲,自作聰明的用睡袋和寒冬作戰。

夜越來越沉靜,窗外,除了一輪高高掛在空中的明月,顯得有點孤寂外,再來就是那頻傳的狗吠聲,讓人感覺有幾分淒寒。

打字累了,想倒杯熱水,才驚聞樓上孩子們大聲談笑的聲音。他們的笑聲,像銅鑼般的俐落、悅耳,也像鈴聲般的清澈、動人。

他們在笑什麼呀!這麼開心,我也要去湊一腳。

從睡袋裡抽身,跑到樓上,走到樓梯口,聽到他們一群人正談得開心,哈哈大笑。

靜靜的,我看到一幅很美的家庭天倫圖,美到我幾乎不忍心去打破。

偷偷的站在門口外面,悄悄的,我聽著他們的談話。

「大家要好好珍惜,這一場修辦的時機。在道場這幾年,我親眼看到很多的仙真菩薩。不必等到他們歸空後才要跟他們結緣,現在,他們就活生生的,活在我們的眼前,我們要趕快效法他們的精神。這些仙真菩薩,就是我們的老前人、前人、點傳師和前賢啊!」阿姞的眼神充滿自信,喜悅和樂的笑著說:「老前人、前人的德性涵養,是那樣的深厚,深不可測啊!我們不要說老前人、前人的德性,那太大太大了。光說眼前這些來開荒的前賢就好了,每個前賢,都示現著不同的德性風範,作為我們的榜樣。」

「在我們母壇帶動的點傳師身上,隨時都看到一張燦爛的笑容,堅忍不拔的積極開道精神,那種從來看不到疲累的神態,總是帶給人光明和希望,令人心生精進心及恭敬心。上次點傳師來尼泊爾的時候,沙賴正值盛夏,奇熱無比,生活環境又非常差。那回有四千多人等著要求道,而點傳師一站就是一天,道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到最後連聲音都沙啞了。幾天下來,我們都怕點傳師昏倒,後來是辦事人員,一個個都不支累倒了。然而,點傳師就像是個不倒翁,一聲累也沒喊。沒電、沒水,沒廁所的生活,連睡覺都是蚊蠅飛繞,點傳師一句怨言也沒有…。那時我們黃點傳師還沒有領命,幾次黃點傳師都說,不忍心讓點傳師受翻山越嶺的勞苦,點傳師總是慈祥和藹的說:「不怕,不怕,這點勞累不算什麼…。」

「再看看道務中心的潘點傳師,為法忘軀,公心一片。在道務中心因過度勞累,幾次暈倒了,但是在他的臉上,還是看不到疲累的神色。可是,當我們鄉下沙賴要開法會,他還是很慈悲,不顧自身的病體,受來回二十多個小時的山路顛簸折磨,去為我們的法會主班,把老師的愛帶到窮鄉僻壤。這種吃苦受累的事,唯有大德者,可以無視自身的安危啊!況且當地環境不好,沒電、沒水,但是,點傳師還是特別慈悲說:『開荒吃苦是本份,廁所旁邊也可以睡。我們是來辦道,不是來享受的呀…!』這樣的德行與精神,實在令人動容呀!」

「再來談一談簡點傳師,這樣一個法相莊嚴的點傳師。我相信,在她的少女時代,一定非常非常的漂亮,也一定讓很多的男子傾心。她示現給人家的感覺,不只是美麗,根本就是仙女下凡示現人間…。這樣一個出塵的女子,卻可以捨棄人間的情愛,轉換為菩薩的大愛,為了眾生吃苦受累,且修出這樣莊嚴的法相,示現在人間,受人敬愛,這是多麼的不簡單啊!她說話的時候,永遠是輕聲細語、言婉色溫。在她的臉上,你永遠看不到怒氣,甚至,在你心境不平時,只要見到她,便會有一股祥和之氣在心中穿越…。」經過阿姞的描述,一群人都覺得頗有同感。

「再來談談彭點傳師,我們的英文班班長。」清了清喉嚨,阿姞很慎重的說:「點傳師講課的幽默風趣不說,為了栽培英文人才,每每坐在書桌前,不眠不休的漏夜翻譯,這些不為人所見的付出就不談。我要告訴大家一件事,昨天,彭點傳師偷偷的和我們點傳師,買了一件質料很好的羽毛衣和毛毯,送給友壇新來開荒的黃講師。彭點傳師說,這是代表前人老、還有道務中心所有點傳師們,對開道先鋒的一份關懷。彭點傳師今天下鄉,所以由我陪點傳師送過去,因為很冷,黃講師不知道加德滿都寒冬的威力,保暖的衣物和被單都不夠,所以感冒生病了…。」說到這裡,阿姞哽咽的說:「黃講師接到毛毯時,當下感動得哭了。我要說的不是毛毯和衣服,而是前賢的精神…,一心一意的,只為了別人,卻忘了自己。每年的冬天,彭點傳師一定來為中心開人才班,在最冷的季節中,他都會默默的出現在這個國度。當你問他說:點傳師,您會不會冷。他一定會用著充滿慈愛溫和的眼神,面帶笑容的告訴你說:不冷,不冷。其實,我已經看到他,臉是白的,嘴唇是紫的,手是冰的…。」

我也要聽

說到這裡,人才們原先鈴鐺般的笑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眶眶濕熱的眼淚。

「還有其他好多壇的點傳師、前賢,他們的付出和行誼,我無法一一描述。但是這些前賢,真的讓人尊敬啊!不同的前賢,示現著不同的風範讓我們去效法,就像菩薩一樣,看你要效法那一位菩薩,就好好去學習,將來一定可以成就的…。」

阿姞話還沒說完,我推了門進去,一群人全都愣住了。

「我也要聽…」我的出現,顯然給大家帶來了驚訝。

「您不是回房間了嗎?」

「是啊!不過被你們的笑聲吸引過來了啊!」我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些前賢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

「什麼特色呢?」大家不解的問。

「那就是…好的留給別人,苦的都留給自己。」

「這不是菩薩的精神,是什麼?」低下頭來,阿姞喃喃自語的說:「佛、菩薩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走,就是留下精神,讓後人去學習效法。佛不是被捧出來、被讚嘆出來的,而是吃苦受累,做出來的呀!」

看到大家沉默的落淚,以及被前賢精神感動的感傷,我有點後悔跑進來,打破他們原本歡喜快樂的天倫圖。

2007/01/22於加德滿都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9_爺爺與沙格

祖孫情

最近,沙格來佛堂,都帶一個老人一起來。不論是平常佛堂道學研究班,或是上中文課,他們倆人都形影不離。像其他幾位小道親一樣,沙格放學後,會直接從學校到佛堂來讀中文。只是,他身邊多了一個老人。

原來,這老人是他的爺爺。一個六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卻像八十多歲那樣蒼老,走起路來稍微有點駝背,臉上佈滿了滄桑。

沙格和爺爺一起來佛堂時,眼神多了一份滿足和踏實,臉上也多了一道不可言喻的光彩和笑容。

「對不起,點傳師,爺爺一個人,身體不好,我不能把他一個人放在家裡,所以,都帶著他一起出門,請您原諒…」低下頭來,他特別跟我道歉。

其實,對於他這樣的一顆孝心,我感動和鼓勵都來不及了,怎會責備他呢?

上課是採取活動的方式,分成單字、造句和遊戲幾個單元。來上課的人都是小孩,爺爺則是默默的坐在一旁,面帶微笑,一臉滿足的樣子看著孫子讀書。

每次教單字,我都會把很多彩色圖卡的單字,分散在地上,一一的讀,然後叫孩子跟著唸。

孩子們的學習能力很快,每天教的單字,他們多半都很快就學會了,且發音都很標準。有時,我會讓他們找單字,如果有人答錯了,我會帶著大家,一起用手比著手槍的姿勢,要大家一起大聲的說:「一、二、三,ㄅ一ㄤ…」

然後,答錯的人就要假裝中槍,躺下去,表示死掉了。

通常,爺爺看到有人死掉,他會發出咯咯的笑聲,然後,把額上的紋路都往上推,瞇著眼睛,嘴巴張成O字型,露出沒有牙齒的笑容,開懷的哈哈大笑起來。

每次,看到爺爺這樣歡欣的模樣,沙格便會發出更大的笑聲,讓爺爺看到他的歡樂,讓爺爺知道他過得很好、過得很快樂。

空檔的時候,沙格會起身去幫爺爺擦汗,或是幫爺爺調整坐姿,或是端水給爺爺喝。不管是怎麼樣的小舉動,我都可以看到,沙格對爺爺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爺爺的背部不好,常酸痛,同一個姿勢坐太久就會痛。」他靦腆的對我說。

那天,我教了幾個新單字,手錶、鉛筆、月亮、衣服、洋娃娃。教完以後,我開始考試了,把這些單字的紙卡分散在地上,我一一請孩子出來,要他們找單字。

輪到沙格,我唸到「手錶」時,沙格一直東張西望,搞不清楚是哪一張。沙格用求救的眼神望著其他的小朋友,卻沒有人會。

就在我準備要開槍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老邁的爺爺突然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比著那張畫著手錶的紙卡,大聲的說:「手錶」。

看到爺爺這樣的舉動,頓時,全場的人,包括我在內,都笑到人仰馬翻去了,連眼淚也都流了出來…。

隱情

有句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或許,天底下的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無奈吧!

自從我認識沙格以來,他就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勤快、認份、貼心…。每天放學,他就是直接回來佛堂掃地、整理佛堂。等到獻完晚香,才摸黑回家。

他,14歲,手掌比一般的成人還要大上幾乎一倍,又粗又厚。看到他那爬滿厚繭的雙手,我便斷定他,背後必定也是隱藏著苦難的身世。

後來,從阿姞的口中,得知他的家庭背景,果然,不出我所料,苦命的孩子又多了一個,這讓我對他有幾分心疼。

本來,對沙格而言,貧窮不是可悲。只要有個完整的家,貧窮倒也讓他知足。只是,因為貧窮延伸出來的缺口,讓他感到痛苦。

在他很小時候,媽媽替他買了個存錢筒,每回,父母給他的零用錢,他都分毫未動的投到存錢筒。

有一天,存錢筒快滿了,偏偏,錢被偷了。

錢被偷了,對沙格和父母親而言,這是個很心痛的衝擊。雖然,裡面才一百多塊(約台幣五十多塊錢),但是,每一分錢都是來自父母親的血汗,每一毛錢都是來自於父母親省吃儉用留下來的愛啊!

對沙格而言,因為能體諒父母親的辛苦,所以,一直以來,就算曾經想過買支冰棒過過癮。或者,想買顆糖解解饞,最後,他都決定用吞口水來滿足自己,然後,告訴自己說:「這個錢存起來,有一天變成大錢,給父母親買件衣服,或是買雙鞋。那時,他們有新衣或新鞋穿,一定會很高興的…。」

在他的腦海裡,常浮現著那一天,父母親歡喜的穿著他幫他們買的新衣新鞋,那種幸福的模樣。雖然,他們很窮,但是,一家三口人,洋溢著知足的笑聲,那種幸福感,是多麼的甜蜜,多麼的令人嚮往啊!

然而,吞過無數次的口水,作過無數的夢想,這個美夢,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打碎了。

他,好心疼、好心疼。更慘的是,父母親因他的錢被偷而哭,因此吵架,到最後,竟然離婚了。

他心愛的存錢筒被偷,這一偷,把他買新衣新鞋給父母親的美夢也偷了,最後,竟然,還把他貧窮的幸福也偷了。

小偷這一偷,把他小小的幸福偷走,也把他的家打破,更把他的心也一起打碎了。

為了這個傷害,小小年紀的他常常躲起來哭。可是,淚水無法挽回他那小小的幸福,也無法讓父母親破鏡重圓。

新媽媽

起初,母親常偷偷回來看他。可是,後來父親再娶,母親再也沒回來過了。

新媽媽對他並不好,父親雖然很疼愛他,但是,父親敵不過新媽媽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所以對他越來越漠不關心了。

新媽媽每天給他許多做不完的工作,再加上打、罵,還不讓他吃飯。父親雖然知道他苦,卻也沒吭聲。

「這樣吧!我每天給你十一塊錢,你自己在外面找吃的,不要在家裡吃,就不會被罵了。」從那時候起,父親每天給他十一塊錢。

十一塊錢根本不夠吃一餐,況且,還要買簿子、筆、和讀書文具用品…。

代父盡孝

那天,沙格帶著爺爺來上課時,神情顯得很落寞,眼睛有點浮腫,我看得出來,剛哭過。上課時,他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歡笑。

「怎麼了,沙格?為什麼悶悶不樂呢?」下課後,等大家都回去,我偷偷的問他。

「爺爺要回鄉下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一早就走!」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既然你捨不得爺爺回去,那就讓爺爺多留下來幾天,不就好了。」我說。

「點傳師,您不知道…」他哭得更是肝腸寸斷的說:「我們家只有一個房間,是用租的,我和爺爺都沒地方睡,睡地上。爺爺生病了,新媽媽說,我們沒錢,也沒地方住,所以,叫爸爸不要帶爺爺來加德滿都看病。我知道,這樣會讓爸爸揹負不孝的罪名。爸爸不孝,就是我不孝,因為我沒有替爸爸圓滿這份孝道。所以,我幾個月不吃不喝,把爸爸每天給我的十一塊錢,存下來,接爺爺來首都看病,替父親盡孝…。」

「代父盡孝?…」聞言,我心頭一震,還來不及反應,我的眼眶卻已經紅了,喉頭開始滾燙酸澀。

「您知道嗎?這一段時間,為了存錢給爺爺看病,我每天只有吃一餐,放學回家,等著吃新媽媽吃的剩飯。如果有剩飯就吃,沒剩飯,就餓肚子。為了不讓父親為難,這些事,我從不曾對父親說…。」好像是累積了很久的心事,現在,突然找到了知心人,一觸即發的,他再也忍不住的,把積壓已久的委屈說了出來…。

「那天放學回家,就像往常一樣,我餓得發昏,新媽媽也像往日一樣的叫罵著,叫我去洗衣服。看到新媽媽吃飯,我已經餓得受不了了,只好吞著口水,鼓起勇氣對新媽媽說:「阿姨,如果您飯吃不完,留一些給我吃好嗎?」新媽媽只顧自己吃飯,沒答話,也沒正視我一眼。等到我快手快腳的把衣服洗好、晾好,趕回來要吃飯時,卻看到,新媽媽把沒吃完的飯,往屋外的臭水溝一潑,我眼睜睜的,看著熱騰騰的飯,變成一堆爛泥巴…。當我看到這一幕時,您知道那種絕望的心情嗎…?

當時,我餓得四肢無力,餓得發抖,卻只能任兩行熱淚兀自的流,然後偷偷躲起來大哭一場…。

當時,我更感覺到沒有媽媽的辛酸,更覺得,就算是生活困苦貧窮,只要能有母親陪在身旁,仍然是種幸福,可是,連這種小小的幸福,對我而言,都是一種遙不可及的渴望…。」

「爺爺看完病,要回去了。今天,我去買了幾雙襪子、幾包餅乾給他。等我再存夠錢,才能再接他來看病、拿藥。父親沒能盡孝,我當兒子的人,就要替父親盡孝,如果我不替父親盡孝道,那麼,我就是不孝了。所以,我願意挨餓、存錢、替父親盡孝。爺爺要走了,我真的很捨不得呀!從明天開始,爺爺再也不能陪我上課了…。」說著、說著,他一手擦著淚,一手扶著爺爺,向我揮手道別。

他,十四歲。黝黑的臉,掛著兩行熱淚,細瘦的身軀,包裹著一顆細膩的孝心。

他,扶著爺爺離去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但是他的哽咽,卻越來越靠近我的心。「代父盡孝」的聲音,鏗鏘有力的拋擲在我的心頭…。

我的淚,不知不覺的在臉上爬行,滑落到嘴角時,只覺得那淚有點鹹,心卻有點酸,又有點甜…。   

2007/01/22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8_二十五塊錢

今天非常…非常的冷…。喔!不是冷,是凍。

今年應該是早冬,我穿上三件外套、三條毛褲,蓋了三條棉被,仍然冷到無法入眠。

我的天啊!我問穿得稀薄的羅貝斯:「你不冷嗎?」

他點點頭說:「嗯,很冷。不過,忍耐一下就好了。」

是的,很多人都沒衣服穿,每年的寒冬,他們就是忍耐過冬。

羅貝斯,蘇迪普的堂弟,13歲。幾個月前剛從鄉下來加德滿都,住在佛堂。

單純的聲音

一大早,羅貝斯的好朋友山吉夫,氣喘噓噓的從家裡跑來,歡天喜地的對我說:「點傳師,昨天聽您講完課以後,我就回家去,召集左右鄰居的大人和小孩,一共有十多人。我一字不漏的把您說的話,重複一遍的說給他們聽。當我在跟他們講課的時候,有一個阿姨看到濟公活佛老師,站在我的旁邊喔!」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頭一震,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十歲的孩子,求道以後就吃素。每天一大早,就來佛堂獻香、叩頭、誦經、上早課。每次,我上課的內容,他就回去講給別人聽。

雖然,他不過是個小孩子,可是,他的真心,卻感動了老師來為他加油,老師並沒有因為他只是個小孩子,而忽略了他呀!

晚上,蘇迪普對我說:「點傳師,您今天白天,跟他們幾位道親講『修道人的志節』,是嗎?」

「是啊!怎麼樣嗎?」我問。

「羅貝斯剛跟我說,今天聽完課,他躲起來,哭很久。他說,他要好好的修道。他不能讓前賢們的血汗,為我們白流啊!」

天啊!今天,他只不過是旁聽而已啊!我主要的對象是講給大人聽的啊!

聽到這些孩子,單純的聲音,我突然覺得萬分的感動、慚愧。

想到自己,「我見」太強了,「真心」也太不如這些孩子了。

我不應該輕蔑任何一個人,更不該認為他們是小孩,就起了怠慢心啊!

因為,冬天太冷了。有時,我會偷懶。早香誦經完畢,做完運動,孩子們等著我上早課。但是,有時,看到都是小孩,沒有大人翻譯,我就借機會偷懶,跟他們說:「等下午大哥哥回來,有人幫我們翻譯,我們再上課!」

其實,這是我的推托之詞。平常,大孩子去上課,也還有阿姞替我們翻譯。有些時候,阿姞下鄉去。大孩子去上課、教書。我便怠慢了這幾個孩子的真心。

如今,聽到山吉夫說,他講道的時候,老師竟然在他身邊,為他護持。老師是一代明師,一個十歲的孩子講道,一代明師都親自來為他打氣了。而我,憑什麼去輕慢他們呢?

低下頭來,感到很慚愧,覺得自己分別心太強了。

默默地,我告訴自己,以後講道,哪怕就算是只有一個人,哪怕就是一個小孩,我都不能心生怠慢,我都要像面對一百個人這樣,用心的講解。

我怎麼會知道,從他的手中,將會成就多少的眾生啊?

他,除了年紀比我小以外,他的心,比我還真啊!

吃素,我要修道

後來,我才知道羅貝斯吃素的原因。

自從蘇迪浦求道以後,每次回家鄉,蘇迪浦就會跟親友講解道的寶貴。

羅貝斯就是其中一個誠心的聽眾。

今年十月份,德賽節,前人老慈悲恩准,我們得以在沙賴開法會。

一聽到有法會,羅貝斯就想盡辦法,一直爭取,能夠來參加。

「不行,羅貝斯,不是堂哥不疼你。你年紀太小,不具備開法會條件。我真的不能讓你去,如果我讓你去旁聽,那對其他那些不能去的小孩,很不公平。如果開放給孩子去,那法會現場不就會亂成一團!」

經過一次一次的勸說,羅貝斯知道他不能參加法會,便傷心的哭了。

不能去法會,他只好等大人下課回家後,再問大人,今天講的是什麼課。

法會第二天,羅貝斯的弟弟羅文斯,七歲,偷偷的跑來法會現場,爬上窗戶,把臉貼在窗口聽課。他聽到的課是「持齋的意義」。

下完課,七歲的羅文斯喜孜孜的跑回家,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樣緊張又慎重其事的對哥哥羅貝斯說:「我剛偷跑去法會聽課,我聽到持齋的意義。」

羅文斯操著他口齒不清的童音,一五一十的把他聽到的課程,用他的表達方式,講給哥哥聽。

「吃人半斤,以後還要還他八兩。動物也有爸爸、媽媽,我們殺牠們的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們的孩子也會哭喔!牠們會找不到爸爸、媽媽喔!好可憐喔。所以,不能吃肉啊!」

「是這樣啊!」聽弟弟這樣一說,羅貝斯便告訴弟弟說:「從現在開始,我立志要吃素,不再吃動物的肉。不讓他們親情離散,也不讓他們受疼痛之苦。而且,我要當一個修行者!」

從那天開始,羅貝斯便吃素了。父母親起初很反對,後來,看他意志堅定,便也不再阻止他了。

回鄉省親

看到羅貝斯學道的心這樣真,蘇迪浦得到我的同意,便決定帶他來住佛堂,學費和生活費,全部由蘇迪浦負擔,這樣才方便他學道。

羅貝斯話不多,每天,都會看他笑著一張臉,很謙卑的做著每件事。

「你為什麼每天都這樣的開心呢?」有一天,國琶忍不住問他。

「點傳師有一次講到,修道要煉火候,要去脾氣、改毛病。於是,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告訴自己,每天要笑臉迎人,一定要把火候煉好,讓自己一直處於心平氣和的狀態。否則,哪一天,一把無名火燒了功德林,不就白修一場…。」

聽到他們竊竊的對話,我不禁感到欣慰。是的,這就對了。修道,時時刻刻惕厲自己,不容絲毫放鬆,否則,放心容易,收心難啊!

來加德滿都兩個月,第一次放連假,他回鄉省親。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想到可以見到思念的父母親人,他興奮得睡不著覺。

他沒有什麼禮物可以送親人,但是,他把每次佛堂送給他的供果、糖果都留了下來,自己捨不得吃,準備以後回家鄉時,留給爸爸、媽媽吃。

回到家裡,父母親欣喜若狂,笑得合不攏嘴。

父親特別把攢了好久才存下的一點錢,買了一塊肉回來,要為他進補。

「我吃素,不能吃肉啊!」很婉轉的,他和顏悅色的對母親說:「您是知道的,我修道的決心。我已經立了志向,不會再改變的。」

「沒關係啊!反正,這裡也沒別人,偷吃一塊,沒人知道的。」母親勸說著。

「不行啊!沒人看到,可是,我的良心已經看到了。仙佛也看到了啊!」仍是一張溫和婉約的臉,他耐心的對著母親說:「凡事,我們只問良心,不問人家看不看得見啊!」

聽兒子這麼說,母親心裡有幾分不捨,覺得兒子這麼小就吃素,是不是會營養不良。卻又覺得,能夠有一個這樣有智慧的兒子,真是令人感到欣慰。

離家

第一次,在離開家門的時候,父親在他上車前,偷偷的塞給了他二十五塊的盧比。

離家的悲傷,加上父母為他的離去,已經好幾天不見他們的笑容了,而今天一早,父母親更是偷偷的在擦眼淚,誰都講不出話來。一大早,天還未亮,父母親便起來為他準備早餐,全家人都沉默不語。而,前一天晚上,其實他也是偷偷的哭了一夜,卻不敢讓父母親知道。

現在,在要離別的這一剎那,父親卻慌張跳上車,匆匆的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張老舊、有點破損的二十五塊錢盧比(約台幣十二塊半)。

他很驚訝。這些錢,一定是父親攢了好久,才存了下來的錢。

「爸沒什麼錢可以給你,這二十五塊錢,就帶在身邊吧!」一向不善於言語的父親,很少在兒子面前,講些什麼關懷的話。但是,在要離別的那一剎那,靦腆的父親,紅著眼眶,用最直接的方式,默默的把錢塞到兒子的手中。

這是愛,一種鄉下人,最真摰的表達方式。

「爸,不行呀!這些錢您留在身邊。將來還要買秧苗啊!」他又把錢塞到父親的口袋裡去,他也哭了。

「出門在外,身邊總是要留一點錢。萬一,要用到錢,怎麼辦呢?…拿去,拿去吧!放在身邊,以防萬一啊!」車子要開了,他們父子倆,一直推擠著,誰都不肯把錢收下。

「自己好好保重啊!」最後,父親把錢塞在兒子細瘦的手中,然後,跳下了車,大聲的叮嚀著。

車子揚塵而去。父親的身影,在他模糊的淚眼中,漸漸的變小,然後,消失。

二十五塊錢

這二十五塊錢,讓他想起很多畫面。想起父母親,想到離別的眼淚。想到,要播種的時候,父親總是到處借不到錢買秧苗。想到,母親常要去借錢買鹽、油、和糖。想到,姐姐要讀書,父親總是愁著繳不起六十塊錢的學費。這二十五塊錢,是父親辛苦用汗水掙來的,他們捨不得吃用,就這樣苦哈哈的留給我,我不能輕易花掉呀!我一定要把它用在最重要的地方。

像守著小寶貝似的,每天,他總是會把錢拿出來看一看,捨不得用掉。好似那張,握過父親的手的紙幣,仍然盪漾著父親的愛那般溫暖。兩個多月過去了,二十五塊錢的溫度,仍然暖暖的,溫熱著他的心。

今天早上,他陪阿姞去菜市場。在路上,阿姞對他說:「點傳師喜歡吃檸檬。後來,她知道,一個檸檬兩塊錢,太貴了,她捨不得吃,就再也不吃檸檬了。今天,我想偷偷的買幾顆回去給她吃。」

阿姞於是到市場,買了幾顆檸檬。付錢的時候,羅貝斯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日夜陪著他,不忍分離的紙幣說「阿姞阿姨,這個錢我來付。」

阿姞睜大著眼睛,於心不忍的說:「不行啊!這個錢是你爸辛苦用血汗掙來,要留著給你用的。你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把它花掉啊!」

「點傳師來尼泊爾開荒,她用的錢不也是她的父母辛苦用血汗掙來的。她都可以為我們割捨了親情,把父母親的血汗錢用在我們的身上,為什麼我們就不能為她花一點錢。」

「點傳師如果知道,這個檸檬,是來自你爸的血汗錢,她一定會捨不得吃的…!」說著說著,阿姞感動地哽咽著,紅著眼睛,她把他的錢塞回他的口袋。然後逕自從自己的口袋裡掏錢出來付錢。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只是頻頻的拭淚…。

他們知道,他們都很窮,無法替前賢分擔佛堂的開銷。但是,他們彼此都覺得,雖然他們花不起大錢;雖然,他們的錢只夠買幾個檸檬,但這卻是他們的一番心意啊!

回到佛堂,他們掛在臉上的淚痕還沒有乾。擦擦淚,羅貝斯一語不發的走到功德箱前,把錢從口袋裡掏出來,誠心敬意的,把那張充滿父愛的二十五塊錢紙幣,投了下去…。

「啊!羅貝斯…!」阿姞大聲的叫喊。來不及了,錢已經掉進去了。

一轉身,羅貝斯用很感恩的心對阿姞說:「這些錢,不能用在我身上,我要把它用在最重要的地方。既然不能買檸檬給點傳師吃,那麼,就把它留給老師吧…!」

寒風冷峻,十二月的冬季,夜裡是零度以下。然而,阿姞感動的心,卻如烈火般的熾熱。

站在廚房門口,我看著臉上掛著熱淚的阿姞,看到縮著脖子,顫抖著身子,臉上卻掛著溫暖笑意的羅貝斯。忍不住的,我的眼淚,也不聽使喚的自眼角,汨汨的流了下來…。

2006/12/25 加德滿都冬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7_下雨天的晚上

二十歲的大男孩

天已經黑了,窗外又下著雨,黑夢達還沒有回來。

「會不會是出事了啊!」我擔心的說。除非必要,否則,晚上沒有人出門的,外面沒有路燈、沒有人,也沒交通工具,很危險的。

「點傳師,您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們先用餐吧!」巴森達,黑夢達的哥哥安慰著我說。

住佛堂裡的幾個大男孩,每個人都是早上讀書,下午教書,時間很固定。只有黑夢達,二十歲,剛上大一,一大早六點上學,下午就沒課了。

外面風雨很大。吃完晚餐,我一個人在佛堂,來回踱步。

「這孩子,下午沒課,反而回來得晚,讓我操心。」我心裡嘀咕著。

八點多,快九點,果然,黑夢達回來了。

「黑夢達!」我從窗口喊叫著。

淋了一身雨,身後揹著一個鼓鼓的背包,露出兩排黑人牙膏的白牙,喜孜孜的笑著。

「先去換衣服吧!」看到孩子,全身都濕了,讓人不忍心。

好像沒聽到我的話一般,他先去佛堂參駕,一邊還難掩笑容的跟大家談笑著,全部的人都圍著他看。

八月,正值雨季。加德滿都夏天雨季的夜晚,添有幾分寒意。

看到全部的人,都爭相圍著黑夢達,好像他為大家帶回來什麼好吃的東西一般,如果慢了一步,東西就會被搶光似的。我的思緒突然跌落到兒時的冬夜,我們一家人苦等著父親從外面回來,看他會為我們帶什麼好吃的東西,那種情景是一樣的。

我也引頸翹楚,加入他們的行列,看他們究竟在看什麼?

打開背包,他開心的從背包拿出一把一把的青菜。哇!是絲瓜藤,我們叫龍鬚菜。

「哈!哈!哈!」一群人大笑了起來。

「我們早就猜到了!你一定會帶這樣的青菜回來。」阿姞大笑著。被她料中了,她很是得意。

「沒了,就這樣。」手一攤,笑了笑,他滿意於今天的收獲。

「一個背包,滿滿的都是青菜呀!」有點失望,我以為他會為他們帶回來什麼特別的好東西。例如,巧克力,或者,糖果之類的…!

「快去把衣服換起來,快去吃飯啊!」一群人,還是圍著黑夢達不肯散去,你一句,我一句的聒噪著不停,不知道這麼小的一件事,也值得他們雀躍這麼久。我只好下達命令了。

現在的天氣,很容易感冒。雖然他們年輕,可是,有話等衣服換好,再說也不遲啊!就為了那幾把青菜,全部的人擠在廚房,嘰嘰喳喳的笑了一夜。

下雨天的晚上

晚上,晚課後,我和阿姞討論一些道務運作的方針。臨睡前,我對阿姞說:「告訴黑夢達,以後,不要這麼晚回來了。他是住在佛堂裡,最有時間的一個,卻是最晚回來的一個。每天,都到那麼晚才回來,外面,沒燈、沒車、沒人,自己一個人在路上走,我會擔心他的安全啊!」

「像今天,就為了那幾把青菜,到這麼晚才回來,外面又下著傾盆大雨、雷雨交加,這教我怎麼不擔心呢!」

看到我這麼擔憂,阿姞突然紅著眼睛,對我說:「點傳師,不瞞您說,這一段時間,黑夢達是去做生意了…。」

「做生意?」我很吃驚,他才剛上大學一年級啊!

「這一段時間以來,跟您生活在一起,他說,每次聽您講話、上課,他都偷偷的哭了。他說,您應該在自己的國家,跟著家人過著幸福的生活才是,可是,為了尼泊爾人,您離開家人,來我們的國家,沒有瞧不起我們,跟著我們過一樣的生活,又讓您為我們操這麼多心,他覺得虧欠您很多。他說,他課業不重,下午時間,去市場擺地攤,賺錢補貼一些佛堂開銷。因為,要等到市場快收攤,才能買到一些便宜的菜回來。收攤前,菜便宜很多。等收攤,大概要再走一個小時的路才到家,所以才會這麼晚…。」

天啊!冒著風雨擺地攤,我忍不住的大哭了起來。

「今天,他一共賺了十塊錢(台幣五塊錢),他好高興、好高興。他知道,您喜歡吃青菜,所以,他把賺來的錢買了好幾把青菜,要給您吃。」阿姞趕緊補充說:「平常,十塊錢只能買兩把,但等到收攤時,就可以買到五把。所以,他才等到那麼晚…。」

捨不得花錢坐車,來回要走兩個小時的路,卻把辛苦掙來的錢買青菜要給我吃。況且又是站在風雨中,從下午到晚上,受風雨的淋浸…。

沒等阿姞把話說完,我已經是淚流滿面了。內心百感交集,心酸、心疼、安慰…。

「我們早就猜中,他會為您買青菜。果然,被我們猜中了。所以一群人才會笑得這麼大聲!」濕著滿眶的淚水,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第一天,他賺兩塊錢,他高興了一整夜。第二天,賺了五塊錢。第三天,賺了十塊錢,給您買青菜!」

這是我的全部

隔天,黑夢達跟往常一樣,到很晚才回來。這回,我不再責怪他了,而是給他滿滿的關心和鼓勵。

一回到家,穿著整齊的黑夢達,歡天喜地的對我說:「點傳師,我今天賺了三十塊錢…。」看到孩子這樣的開心,燦爛的臉笑得合不攏嘴,我也跟著開懷的笑了起來。

「錢,存起來。以後,可以做很多事。」我說。

「他把賺來的錢,全部買了水果!」阿姞指著一大包褐色的梨子,喜悅的笑著說:「明天辦道,我們有水果上供了!」

「你把錢全部用完啊!」我驚訝的問。

「明天要獻供、辦道,一樣要買供果啊!」抬起頭來,仍然是一張歡喜、滿足、燦爛的笑容面對著我。

「雖然,我能給的很少,但是,這是我的全部。希望,上天不要嫌它少…。」一邊吃飯,掛著慣有的笑容,黑夢達一邊對阿姞這樣說。

在旁邊,無意間聽到他們的對話,我眼眶不禁紅了,然後,兀自的哽咽了起來…。

2006/08/20 加德滿都雨季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6_我的腳在發燒

從正登佛堂開會回來時,看到路過的商店賣進口餅乾。

因為是促銷價,而且又買一送一,覺得很便宜。算一算,一包只要五十盧比,比在台灣買還便宜很多。

我突然想起,住在佛堂的這群孩子,除了我從台灣回來時,偶爾會帶點特產過來給大家品嚐外,從不曾買過什麼東西跟大家一起分享。難得看到促銷的外國餅乾,不禁讓我想買幾包回去,讓大家過過癮。

買完了餅乾,看看時間。哇!快四點了。

糟糕,四點和道親有約,他們會來佛堂接我,他們沒有鑰匙,佛堂又沒人在,他們一定在門口等很久了。

急急忙忙,找來了計程車,說好了價錢,便跳了上去。

快到家時,計程車司機開始想要加我價錢。這是常有的狀況,計程車司機,看到外國人,價錢通常喊得很高。

「再加個幾十塊給我吧!」汗衫破了好幾個洞的司機,頂著一頭大猩猩的捲髮對我說。

「價錢已經說好了,一百二十元,不能再加價呀!而且,我給的是好價錢!」我說。

「我有一家子要養,一個月,光是這台車的租金就要給五萬,加油還不算喔!有沒有客人也還不知道喔!眼睛一睜開就要給錢,孩子很小,還要租房子…。」他開始博取我的同情。

我知道,一般人的生活都很困苦,一見到外國人,眼睛就變大了。

摸摸口袋,身上沒小鈔,剩下一張黑得看不到顏色,又髒又舊的五塊錢紙幣。

「實在不好意思,我身上沒錢,只剩五塊錢。這樣好了,我手邊有餅乾,這餅乾很貴,一包五十塊,你帶回家給孩子吃吧!」我說。

「喔!不!不!餅乾不能當飯吃,給我五塊錢好了。」他歡喜的接走了五塊錢,然後滿足的對我笑。

下了車,他喜悅的揚塵而去,卻留下一臉錯愕的我。

一包餅乾五十元!為什麼他要五元,不要五十元的東西呢?他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啊?

晚上,吃晚餐時,山迪夫一邊吃飯,手腳一邊發抖,臉色很蒼白。

「是不是生病了呢?」我問。

「喔!沒有。」勉強的笑了一笑,我還是不小心看到他失落的眼神。

「你臉色很蒼白,像是病了。」這孩子,平常活活跳跳的,每次吃飯時,總是餐桌上的活寶,今天卻沉默不語。

「或是,有什麼心事嗎?」看到孩子不對勁,我不斷追問,他突然低下頭來,細聲的低語著說:「我的腳在發燒…。」

「怎麼會這樣呢?」我有些驚訝,照理來說,發燒應該是頭發燒,怎麼會從腳開始呢?

「今天,是我兼家教的第一天。早上,我走一個小時的路,去上大學。中午,再走一個小時的路回來吃午餐。下午,再走一個小時的路,去兼第一個家教。下課後,又趕著第二份家教,走路約三十分鐘。剛下課,天已經黑了,我從家教那裡,再走一個半小時的路回來。一天下來,來來回回,走了幾個小時的路,所以,腳就發燒了…。」

「怎麼不坐車呢?」我有些心疼。

「車資太貴,我有腳,用走的就可以了…。」他笑了笑。看得出來,今天,有些疲累。

「一堂家教課,多少薪資呢?」我很好奇。

「四十元盧比。」 

四十元盧比?我心一震,很吃驚。臉上好像被摑了一巴掌,覺得刺痛難耐。腦海好像有點暈眩,要昏迷過去。剛剛,光是買了一包餅乾,就把他辛苦教書來的錢花完了。再加上,剛從外頭回來,坐一趟計程車,我就隨便的花掉了他好幾天的薪水…。我的眼眶開始濕潤且不安了起來…。

回到房間,擦乾了淚,從包包裡,拿出餅乾,我故作興高采烈的歡喜模樣,要給大家禮物。

當大家看到我手上的餅乾時,臉上並沒有喜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錯愕的神色。這下子,我又愣住了,怎麼會這樣呢?

「你們不喜歡吃餅乾嗎?」我原以為,今晚會為大家帶來驚喜和歡樂,怎麼知道,剛好相反。

「不,我們很喜歡吃。不過,我們捨不得吃。以後,不要再為我們花錢了。我們只吃那種吃了會飽的食物,不吃這種,吃了肚子不會飽的東西…。」

又是一個巴掌摑了下去,我預期的喜悅僵硬在半空中,好像是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一般。緊接著,我連自己也笑不出來了!

「既然,已經買了,你們,還是拿去吧!」我的舌頭像是打了結,說不出話來了。

「不,您留著慢慢吃,我們可以不吃的。」

「我在台灣有吃過。你們沒嚐過,這是專程買給你們吃的,就拿去嚐嚐吧…。」

經我勸說,大家才紛紛說了謝謝,接受我的『好意』。

「這餅乾,我不要吃,留著以後,帶回家鄉給爸媽吃…。」背後,我聽到他們彼此之間的竊竊私語。

不過是一包餅乾罷了,在台灣,連小孩都不一定要吃,在這裡,他們捨不得吃,要留著回家鄉,給父母親吃…!

偷偷的,我擦著淚,他們沒看到我紅著眼眶的淚水。

以後,除非必要,我盡量不坐計程車。至於吃零食,我決定要改掉這個習慣。

我想,把吃零食的錢存下來,為貧窮的人多做點有意義的事。

2006/08/12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5_我很飽,我吃不下

我吃素

在飛機上,遇到一個人。

那是一個坐在我身邊的中年男子。起初,他用日文和我說話,我用英文跟他交談,到最後,才知道,原來,我們都是台灣人。

他告訴我,他要到尼泊爾做生意賺錢。我嚇了一跳,近來政局不穩,一個人到陌生國家闖蕩,太危險了。

如果是太平盛事,倒也無所謂,但這幾年,政局動盪,還是有點危險。

「那怎麼辦啊!」他吃驚的問。「已經來了,總不能原機再坐回去。」

我說:「那我請人帶你去找旅館,先幫你安身好了。」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他來拜訪我。他來訪的時候,我正在教小朋友讀書。一群孩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的流鼻涕,有的頭髮打結,有的衣服破了好幾個洞。

他來,手上帶了一盒蛋糕。他不知道我吃素,看到我看他拿蛋糕的驚訝表情,他不覺地尷尬了起來。

「妳開孤兒院啊!」他驚訝的問著。

「不是,他們是附近的孩子,我教他們讀書。」他把蛋糕拿給我,孩子們,有蛋糕吃,大家開心得合不攏嘴。

參觀了一下佛堂的環境,他突然哽咽,臉色變得很黯然,低下頭來,眼裡泛著淚光對我說:「以後,如果有錢,我幫你蓋個像樣的房子…!」

聞言,我很感動。不過,我對於居住沒什麼奢求,只希望這塊土地的人能夠幸福起來,那才是最重要的。

對孩子而言,有蛋糕吃,這是一次很奢侈的品嚐和回憶。

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阿敘斯在一旁,看著大家吃。

「阿敘斯,你怎麼不吃呢?」我問。

他竊竊的笑了笑,默默走到我身邊,細聲的趴在我耳邊說:「點傳師,自從跟您見面以後,我就吃素了,蛋糕裡面有蛋,我不能吃…。」

心頭一震,突然覺得又安慰又感動。

在台灣,吃素有很多選擇,可以吃的東西很多,吃素的方式也很多。奶蛋素也是一種選擇,但是,在尼泊爾,吃的東西很少,他們還是堅持吃素不吃蛋,我很感動。

「你吃素,平常都吃什麼呢?」我問。

「吃飯配豆子湯啊!」他天真的笑著。「沒別的菜嗎?媽媽沒有煮菜給你吃啊?」

我知道,尼泊爾人每餐都一定會煮豆子湯,豆子營養。

我也知道,他母親一定不會特別為他煮素食。

「嗯!我沒別的菜吃…。」點點頭,他說。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年多來,他沒吃過別的菜,可是,他還是堅持吃素。

「以後,多回來佛堂吃飯,來這裡人多,菜色比較會有變化…。」看著孩子純真的臉龐,對學道的堅持,說著、說著,我不禁紅了眼眶…。

我很飽,我吃不下

跟尼泊爾的人住在一起,我發覺他們很奇怪,他們不喜歡吃青菜。

吃素不吃青菜,那吃什麼呢?

他們多半都是吃飯,拌豆子湯。偶爾,再配上一道咖哩,算是很不錯了。不過,有錢人的生活是很奢華的,當然就不是這樣簡單囉!

這些跟我一起住在佛堂的孩子,家境都不是很富裕,所以也刻苦耐勞習慣了。

尼泊爾菜,口味很濃,又鹹、又辣、又酸、又甜。已經八年了,我還是不能習慣他們的食物,我還是習慣清淡。

因此,每餐,阿姞都會幫我炒一小盤青菜,像醬油碟子這樣大小。

起初,我都會幫他們挾菜,告訴他們青菜的好處,要多吃菜。但是,他們都說,他們不喜歡吃青菜。幾年下來,我也就不再幫他們挾菜了。

那天,大家正在用晚餐,我突然又有感而發的說:「你們知道嗎?青菜很好,很營養,為什麼你們都不吃呢?你們都喜歡那種重口味的食物,醬菜、鹹菜,或是把菜煮得很鹹、很鹹,鹹到一口菜,就可以配上好幾碗飯,這樣對身體不好的啊!」

聽我這樣說,阿姞突然哽咽了!然後紅著眼眶對我說:「點傳師,其實,我們不是不喜歡吃青菜,實在是因為,青菜很貴,我們吃不起。所以,當時,我們幾個人就討論,青菜只給您吃,如果您要給我們青菜的時候,就要回答您說:『我們不喜歡吃青菜…』。」聞言,我的心就像被揍了一拳,整個人被震懾住了,止不住的淚水,瞬時的從我臉龐滑落了下來…。

「您知道嗎?我們只買那種,煮了會變多的菜,像馬鈴薯、花椰菜,加了水會變多。我們不買那種,煮了,會縮水的青菜…。」

聞言,我的心變得很脆弱、很脆弱。

「點傳師,您有沒有發現,大家也很流行另外一句話…!」阿姞問我。

「什麼話?」想一想,我想不起來,還有什麼,藏匿在他們彼此之間的密語。「我不知道耶!」我說。我實在想不出來。

「就是…我很飽,我吃不下…」經阿姞一提,我才恍然大悟。

是啊!每次有東西吃,要分給大家吃時,大家都會對我說:「我很飽,我吃不下。」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倒是好奇了。

「點傳師,國琶說,每次有好吃的東西,您都捨不得吃,要大家一起吃。您捨不得吃,大家更捨不得吃。為了要留給您吃,且讓您安心的吃,國琶就出了一個主意,交代大家,每次有東西吃,或有什麼水果可以吃,就要跟您說「我很飽,我吃不下!」,這樣,您才吃得到那些東西…!」

天啊!我終於忍不住哭出來了。其實,對於那些難得的好東西,大家都是垂涎三尺的呀!他們是這樣的貼心、這樣細心,把好的留給我,把粗糧留給自己…!我還幾度嫌他們,說他們重口味、不重營養…。

我錯怪他們了。原來,他們寧可犧牲自己的健康,也要多留一點好東西給我吃啊!

2006/08/17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4_童年,有點苦

他是誰    

今天上課,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

我說:「你乖乖的,坐下來聽課,但不要跑來跑去,以免影響上課,好嗎?」

吸了一口氣,他有點緊張的把鼻涕吸了進去,對我點點頭。

可能是遵守對我的承諾吧,他不吵,甚至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後母

後來,我才知道,他叫羅連達,十歲;他的弟弟伯邊達,六歲。

羅連達的母親烏米那在街上開了髮夾飾品店。

那天去看烏米那,羅連達正被罰跪,烏米那的聲音像是失控的喇叭,咆哮聲穿過對街。手上開岔的竹條兀自得意地狠狠笑著,彷彿竊喜於對小主人的酷刑是種莫大的成就。

「別打他呀!」勸著烏米那,阿姞苦苦的哀求著。

看在阿姞的份上,烏米那把竹條一丟,羅連達暫時逃過一劫。

像是剛做錯事,被主人斥責後得到寬恕的小傭人,羅連達裂開嘴,感激的笑著,臉上帶著未乾的淚水,幫小弟弟換尿布。

烏米那說:「他的母親租了這個店,卻又跟別的男人跑了,他的父親才又娶我…。」

在店裡,羅連達其實是個小傭人,既要站在店面招呼客人,又要照顧新媽媽剛生的小弟弟,還要負責搬運貨物、打掃清潔、煮飯洗衣…。除了工作,最多時刻和他相伴的朋友是斥罵聲和巴掌聲。

不過,羅連達除了默默落淚外,很少說話。

離家出走

早上十點多,烏米那突然神色慌張的跑來,哭喪著臉說:「羅連達離家出走了。如果,被我先生知道,恐怕他會把我休掉…。」

像是對待姐妹般情誼,阿姞對她說:「說真的,孩子還小,妳現在怎麼對他,長大以後,他就怎麼對妳。妳對他有愛,他長大以後也會孝順妳。妳每天罵他、打他、虐待他,現在他不走,長大以後他也會走。走,我幫妳去找孩子。記得,他若回來了,好好善待他。」

「嗯!」點點頭,烏米那感激地閃著淚光。

天黑了,回家吧  

從附近的學校,到鄰近的市場、車站、醫院…,阿姞一處處去搜尋。就在瀕臨絕望的剎那間,在傍晚天色轉成一片漆黑的瞬間,阿姞在教學醫院的紅磚牆內,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晃動。

「羅連達…」阿姞喜出望外的叫喊著。「天黑了,我帶你回家吧…。」

羅連達仍舊是穿著那天去上課時,破了好幾個洞,無領的黑色T恤。臉上寫著驚喜,又掛著驚懼的神情說:「阿姞阿姨,妳怎麼來了。」

「我是來找你的呀!你不見了,大家都好擔心,你知道嗎?」

一看到阿姞,好像委屈被解讀了一般,低下頭來,他開始落淚。

「你離家出走,爸爸會很傷心,你知道嗎?」

任淚水滾落,他不斷的點著頭,表示知道他的舉動,將為大人帶來什麼樣的憂慮。

童年,有點苦

「有什麼委屈,告訴阿姨,阿姨幫你,好嗎?」

突然間得到如此溫馨的關愛,他啜泣的聲音由弱而強,最後像是心事被洞悉,再也無可躲藏般的大哭了起來。

「是不是新媽媽又打你了?」

「嗯!阿姨,請妳千萬不要說出去,好不好?如果讓我爸爸知道,他會傷心、他會哭的…。」

「她今天為什麼打你?」

「早上,我睡過頭,六點半才起床。小弟弟已經醒了,媽媽才會生氣…。」「等爸爸去工作後,她打我,趕我出去,說這裡不是我的家,不准我住這裡。她說,她討厭我這張臉…。」說到傷心處,他哭泣的聲音夾雜著悲切,好像獨飲著自己身世的苦澀說:「我若走了,爸爸會傷心。我如果不走,新媽媽會生氣…。阿姨,我求妳,千萬不要讓我爸知道,我被打、被趕出去的事,好不好?他們常為了我吵架,很不快樂!」

擦了擦淚,羅連達不斷的傷心啜泣著說:「妳知道嗎?我還有兩個弟弟,如果爸爸知道媽媽趕我走,他會哭,會說要和媽媽離婚。如果離了婚,誰來照顧爸爸?還有,誰來照顧兩個弟弟?媽媽在,我一個人受苦而已,媽媽不在,全部的人都要受苦呀!」

他,十歲,讀小學三年級。

「阿姨…,我求求您…。」抿著嘴,他那張小小哀求的臉頰,像是一張破碎無奈的網。

「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然後送你回家。」流著淚,阿姞哽咽的說。

「不,妳要先答應我,不讓我爸知道才行,否則我不回家。」

「好吧!我們走。」微微笑,阿姞點點頭,牽著孩子的小手,在暗夜中,阿姞朦朧的淚眼中看不清,他的臉龐究竟是掛著淚,還是不安。

謊言

回到家裡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

還未到門口,遠遠的,如雷貫耳的吵架聲,從矮小的屋內散了出來。

「我爸媽在吵架…」猶疑了一下,羅連達的心忐忑不安,不敢進去。

「別擔心,有我在…」阿姞安慰著說。

懷著憂慮不安的心,羅連達一進家門,看到兩個弟弟正在牆角哭。母親烏米那手上正拿著枕頭,往父親撒葛的臉丟去,大聲的咆哮著。

滿臉鬍渣,形骸憔悴,獨自飲恨自責的撒葛哭泣著說:「我真的對不起兩個孩子啊!我以為娶妳進門,可以給他們幸福,哪裡知道,是增加他們的痛苦…,我好後悔…。」

一個大男人,哭得淒然,讓人鼻酸。

阿姞用力的敲了敲那扇敞開的門,故作興奮的大聲喊道:「撒葛,烏米那…」

看到孩子回來,撒葛止住了淚,露出了笑容,喜出望外的叫:「羅連達」

「爸,對不起,我今天去找同學,迷路了,才會這麼晚回來。」

「胡說,左右鄰居都知道,你是被你媽趕出去的…。」

「不是這樣啊!你可以問阿姞阿姨,我在教學醫院遇見她的。」孩子瞇著他那細細單眼皮的眼睛,露出一份若無其事天真的笑容。笑容裡頭包裹著一樁人人皆知、一戳即破的善意謊言。

可是,每個人都沉默,堅持不去拆穿它。這是對小小羅連達的尊重。也是他辛辛苦苦,用無數次心酸、委屈和淚水,編織出來的一個網,他要用這個網,來網住一個家庭的和樂,網住父親的快樂,網住弟弟們的幸福。

「對不起,媽,讓您擔心了,我去煮飯…。」捲起袖子,他開始幹活。

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那般,所有的大人都愣住了。

屋子裡面開始洋溢著笑聲了,有笑聲就有幸福,這是所有人堅信的。

尊重

這幾天,因為政局關係而罷工,孩子們沒上學,羅連達帶很多小朋友來找我。我教他們讀中文、唱歌、跳舞、講虎姑婆、小紅帽和大野狼的故事給他們聽。一群人,聽得哄堂大笑,大家笑得人仰馬翻,我也樂在其中。

「點傳師,這種小事,用不著麻煩您親自來,交代給我們就可以了。」跟我住一起的國杷說。

「喔!不。為一個孝子,親自講故事,教他讀書、唱歌,給他一點歡笑,這是我對一個孝子的尊重。」

到鄉下讀書

「阿姨,以後,我恐怕不能常常來了。」那天,下課後,羅連達突然對阿姞說。

「為什麼呢?是不是媽媽不讓你來?」

「喔,不是。是我自己想要到鄉下讀書的。」

「到鄉下讀書?」阿姞睜大了眼睛,吃驚的說:「傻孩子,人家鄉下的有錢人,都把孩子送來加德滿都讀書,你怎麼跟人家相反呢?」

「我想,有書可以讀就好了,就不要計較是不是可以讀好學校了…。」他講話的聲音很低沉,料必做這決定的同時,他的心也在滴血。

「最近政局不好,鄉下很危險,再加上,你去了鄉下,就不能來這裡了。」

「我知道,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爸爸沒錢,我要體諒爸爸賺錢不容易…。」摸摸孩子的頭,阿姞心疼的流淚了。

「爸爸答應了嗎?」

「還沒有,我會說服他的…。阿姨,等我長大,我要去應徵英國傭兵,爸爸好辛苦喔!每天騎腳踏車,到往返要六十幾公里遠的地方當搬貨工人,每天都早出晚歸。冬天的時候更苦,手腳都凍傷了。那條路,又多是山坡路,下坡還好,但是,上坡時是很吃力的。等我長大,再苦,我都要給他過起好日子…!」

很無意的,侃侃而談,像是在分享未來的夢想,又像是在道別。

這一次,阿姞再度的哽咽了。

您怎麼哭了

聽到他們的細聲對話,我站到羅連達的身邊,親自再為他唱兩隻老虎和三輪車。他瞇著慣有的單眼皮眼睛,微笑地看著我。

聽不懂我在唱些什麼,卻看懂了我的淚。

「點傳師,您怎麼哭了呢!」他一臉的莫名,不解的問著。

「哇!點傳師被大野狼抓到了,所以在哭…,哈…哈…!」六歲的伯邊達,掛著兩串黃黃的鼻涕,天真的說。

「點傳師被大野狼抓到了,所以在哭…,哈…。」孩子們開心的起鬨,笑了起來。

是的,我是在哭。但是,我的心在笑。

2006/04/10於加德滿都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3_ 擦鞋匠的哀歌

玻璃破了

獻完香後,我習慣性的把窗戶打開,讓空氣流通。

沒想到,一陣強風來襲,活佛師尊的佛像應聲倒了下來,老師的佛像破了,上桌的玻璃也裂了一角…。

為了怕道親整理佛堂時會割傷手,我於是趕緊重新訂製了一片新玻璃。

「一個月後,會幫妳送過來的。」蓄著落腮鬍的年輕老闆臘築,堆著滿臉的笑意對我說。後來,我又請回來了一尊活佛老師的聖像。

為什麼每次都是老師

今天中午,再度的把老師的聖像請上佛桌,獻香後,仍然習慣性的把窗戶打開,好讓空氣流通。

沒想到,同樣的情況,一陣強風來襲,活佛老師的聖像再度的掉了下來,恩師的佛像又破了…。

看到這樣的景象,道親們先是錯愕,然後,情不自禁的哭了起來。

「點傳師,怎麼會這樣呢?」道親傷心的對我說:「佛桌上有三尊佛像,為什麼破掉的,總是老師呢?」

「是的,這就是老師,這就是濟公活佛,每當有災難來的時候,祂寧可用祂的肉身保護諸天仙佛的平安,保護大地眾生的平安。祂寧可讓自己蒙難、疼痛,也要保護徒兒、保護一切的眾生呀!這就是佛啊!」說著說著,我和道親們,覺得虧欠老師太多太多了,不禁都感動於活佛老師的慈悲大愛,而哽咽了起來…!

擦鞋匠的哀歌

兩個月過去了,玻璃還沒有送過來。於是,我去找臘築。

「早就要把妳的玻璃送過去了,但是,他把你的玻璃打破了。」臘築指著對面,蹲在馬路旁的擦鞋匠。

「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來把玻璃打破呢?」我摸不著頭緒,很是莫名其妙。

「是這樣的。」臘築說:「他是個擦鞋匠,妳是知道的,在尼泊爾有多少人有鞋穿?就算有鞋穿,又有多少人肯花五塊錢來擦鞋。擦鞋匠,一天能賺多少錢養家活口呢?為了幫助他增加收入,我讓他來幫我送貨。哪知道,那天送貨的途中,他把妳的玻璃打破了…!玻璃碎片插滿他全身,最大的傷口還縫了六針…。」

是這麼一回事啊!

走過對街,我來到他跟前,他全身傷痕累累。問他痛不痛,他把褲管拉起來,像縫壞在布娃娃臉上的兒童手工作品,一道一道線痕,歪歪斜斜的趴在全身。沒有繃帶、沒有包紮,那些粗粗的縫衣線,緊緊穿透肌膚的疼痛,寸寸讓人心驚膽跳。

「還痛嗎?」我問。

「現在比較不痛了。不過,過兩天,妹妹結婚,要走上兩天的路,到時,恐怕比較吃力…。」

「怎麼會傷成這樣呢?」我很驚訝。

「玻璃太重、太長了,扛在肩上,走上半個小時的路。一個換肩的動作,不小心就滑了下來,摔破了…」

低著頭,他沉默了。有點愧疚,又有點無奈,我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

「送一趟玻璃,工資多少呢?」我問。

「二十五塊盧比。」臘築說。

算了一下,折合台幣是十二塊半。低下頭來,我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生長在文明的國度,從來不知道,有些人,要賺取這一點錢,是要搏命的。

一片巧克力

過了兩天,我到鄉下,車程七個小時。

途中,車子停了下來,讓乘客用餐。陪我同行的瑞申,邀我下車用餐。

「我不餓,你吃就好了。」我說。

「點傳師,如果妳不吃點東西,同車的旅客會笑我,說我帶了一個窮酸的外國人,連吃飯錢都沒有。妳就給我一點面子,買個餅乾糖果也好。」瑞申近似哀求的說。

「這樣啊!好吧!」為了給瑞申面子,只好下車了。

「妳不吃東西,人家會笑我的。妳看,其她的外國人都吃得這樣豐盛,妳怎麼不厚待自己一下呢?」

「我吃素,在外面找吃的不方便,我有自備水果和水就夠了啊!」

「那買點糖果也行。」

「好吧!那我買一片巧克力好了。」

「一片啊?」瑞申面有難色的看著我,結結巴巴的對我說:「買一盒吧!我不好意思開口,說只要買一片。」

「那我自己說,你幫我翻譯就好了。」我覺得,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怎麼會不敢開口呢?

我對那店家的老闆娘說:「巧克力怎麼賣?」

「一盒兩百五十盧比。十二片裝。」

「這麼貴啊!」吐吐舌,我不想買。瑞申又現出尷尬的窘態。我很同情他的處境,於是,試圖想勉強買點什麼東西。「那一片,多少錢?」

「一片啊?」老闆娘瞪大著眼睛看著我,確定我真的要買一片?

點點頭,我肯定的說:「嗯,一片就好了。」

「一片二十五塊盧比。」老闆娘說。

「二十五塊盧比?」想到這片巧克力的錢,正好是那傷痕累累的擦鞋匠,搏命為我送貨的工資時,我突然買不下去了。

我的臉開始發熱,覺得愧對瑞申和那老闆娘。搖搖頭,我把那片巧克力退回去,小聲的對他們說:「我不買了。」

「怎麼不買呢?」瑞申疑惑的望著我說:「那我買給妳吃好了。」

打住瑞申,我實情以告,對那老闆娘說:「我不是不想買,是買不下去。」然後,把擦鞋匠的故事,說給她聽。善解人意的老闆娘,裂開了嘴,開懷的笑著說:「我了解妳的心情,我不怪妳…!」

坐上了巴士,我們離加德滿都越來越遠,那個有著傷痕累累的城市。但是,卻越來越靠近那個更充滿了苦難同胞的…鄉下。

「以後,我盡量不隨意買零食吃了。」我對瑞申說。

風很大,塵土從窗口揚進來,覆蓋在我全身。塵垢蒙上了我的髮、我的臉、我的身。一次又一次,一層又一層,厚厚的、重重的,是塵、是土、也是灰。

置身在塵沙飛揚的鄉間,來自福爾摩沙的女兒,塵土為伴,失去了乾淨的素顏,再也高貴不起來了。

我像極了蒙塵垢面,逃亡的難民。也像極了擦身而過,蓬頭散髮,很久沒有洗澡的遊民。原來,他們不是一出生就這麼髒,也不是喜歡和邋遢為伍,是環境讓他們乾淨不起來…。

我的心在痛,風也在痛。

2006/03/07加德滿都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2_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

讓我帶著悲傷去流浪

初秋,灰藍的天空散著幾朵清雲,是記憶忘在少女裙襬上的海砂,一把一把的被鑲在天邊。

和金葉漫步在布里斯本的街道,無意的和一群失魂的玩具泰迪熊相遇。那小熊哀怨渴求我憐憫的眼神,透露著幾分的自怨自艾。褐色的短毛是剛被雨淋濕般的糾結在一起,落魄的毛髮梳理不出牠的醜陋究竟是誰的錯。牠們流浪街頭,被棄置在冷硬的白色紙箱內,等待被廉價拋售,等待能擁牠入懷又懂得疼惜牠的主人。

看起來怪可憐的,買一個吧!我想。

順手拎了一個,甜美的店員對我微微笑說:「看起來很可憐又很可愛,是不是?」

點點頭,深有同感。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特別憐惜這樣因為醜陋而被遺棄的小傢伙。

「很醜,是嗎?」我對金葉說。

「嗯!但是醜得很可愛。」

回到家裡,素花看到我的落魄泰迪熊,嚇了一跳。

「妳知道嗎?看起來好像妳喔!」素花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說。

「很醜對不對?」

「妳怎麼知道我的意思呢?」素花笑得詭異起來了。

是的,就是因為醜,我才決定買它。我知道美麗是所有人的追求,我們都厭惡醜陋,所以我想把它帶走,讓它跟著我,讓醜陋消失在每個角落,讓世間不再有哀愁。

而我,是的,我決心要做個流浪的人,為的就是要和你相遇,要買你在世間的貧窮與苦難,當你遇見我的時候,就把一切的悲苦賣給我吧!我會讓它跟著我去流浪,讓你的日子只有歡笑,不再有悲傷。而我會一直不斷的流浪、流浪…,在天涯…,在海角…。

而,素花,在若干年後,妳將會窺見我流浪不歇的痕跡以及滄桑的臉頰,胸中懷抱著我同胞的生命苦澀風霜,那時,也許,妳將依舊閃著妳炯炯的明眸,問我怎堪這把風霜的醜態,而我,或許會告訴你,這便是我流浪的目的。

孩子‧卡片‧奶粉

走在加德滿都最為繁華的湯妹兒街道,一個約是九歲左右的男孩挨近我身邊,手邊拿了幾張水彩小圖畫,他的身子瘦弱黝黑,眼光露出乞求的眼神說:「阿姨,這幅畫裡頭揹著籃子爬山的女人是我的母親,這山上的紅磚屋是我的家,門前的這兩棵大樹是叫菩提樹,一棵是公樹,一棵是母樹,又叫夫妻樹。那個趕驢子下山的人就是我。我的妹妹肚子很餓,沒有奶水喝,請妳買一包奶粉,給我妹妹喝,這些畫就全都送給妳。這是我的名字葛尼斯,請妳行行好,拜託拜託…」

孩子不失天真的童顏,只是不知道,他一天當中,要對多少的遊客,說過多少次相同的話,才能換到一包奶粉。看著他,我定著眼神看著他,那孩子,也許是震驚,也許是不敵大人給予如此驚訝的眼光,等不及我開口,他便跑了,一溜煙,他在我的眼前消失了,遺留下來的,是我的一陣的錯愕。

他不行乞,他那麼小,他的畫雖然不盡好看,但是他的心是純然的美麗呀!他大可以像其他的大人、小孩當街行乞,但是他沒有,他在他小小的年紀裡已經學會了不該不勞而獲。而我,怎麼忍心不給他一聲喝采,給他一點掌聲呢?

想著、想著,眼底突然濕濡了起來,為了自己的驚疑,而錯傷一顆幼小的心靈而懊悔。於是,我轉身回頭去,想去尋找那張尋求卡片買主的小黑臉。

當我一回頭,那孩子竟在我身後,身邊站著一個身體魁梧的美國男孩。

那美國男孩,正專注的傾聽那孩子敘訴著卡片裡的人物,然後嘴角勾起了笑容,溫順的牽起那小男孩的手說:「好吧!我買奶粉給你的妹妹。」

那小男孩欣喜若狂,兩人便往路旁的商店走去,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的身影,全然沒有發現一旁黃色皮膚的我。

一包奶粉三百塊盧比,美國男孩從口袋裡掏出錢來,算一算,錢不夠,他對小男孩說:「很抱歉,我錢不夠,不能買奶粉給你的妹妹。算了!算了!我不買了。」

「那就買小包的吧!」小男孩近似哀求的說。

「沒有小包裝的。」老闆說。

站在一旁,我看到那美國男孩的真誠,那小男孩期望落空的臉。於是,我對那美國男孩說:「我們一人出一半如何?」

「嗯!」那美國男孩先是驚愕我的出現,隨即又高興的點了點頭,燦爛的笑了起來。

「這卡片歸你所有。」我說。

「不,卡片屬妳的,實際上我並不是為了這卡片而買的。」他說。

是的,我們都不是為了那幾張卡片而來的,而是被一顆幼小的心靈所感動。

七月的尼泊爾是雨季,我手上的畫卡被薄薄的小雨,淋濕成模糊的景色。曬乾後的紙卡稍微彎曲,但畫裡趕著驢子下山的葛尼斯,仍精神抖擻的揮著小手吆喝著。

朋友告訴我,尼泊爾人,不論貧富貴賤,小孩一律喝母奶,卡片換奶粉的戲碼,也許只是騙人的伎倆罷了!或許我是真的上當了,但不論如何,葛尼斯沒有行乞,而美國男孩的心也是真誠的。而我,被感動的心,也是真的。

純真與美麗

走在路上,一個皮膚黝黑,滾著大眼睛的小男孩突然跑到我跟前喊著:「妳是絹的朋友,是嗎?」我訝異的看看他,不由得笑了起來。怎麼走在異國的街頭,路上也會碰到熟識的人呢?而這熟人竟會是個小孩。

「我可以跟妳回去嗎?我想要找絹。」

「好呀!」小孩於是一路跟著我,他的名字叫阿敘斯。

絹是我的朋友,我們住在一起。

絹每次出門時,口袋都裝滿了糖果,路上碰到乞丐或小孩,便伸手進口袋,掏出了五顏六色的糖果來給,於是她有許多的朋友。

後來阿敘斯每天都來找絹,還帶了一大群朋友來。這群朋友中,有的人臉上老是塗著一張骯髒的花臉,像是很久沒洗過臉的樣子;也有的人鼻前老掛著兩串鼻涕;有的人則是衣服穿得歪七扭八,幾天沒換洗似的。但是不管如何,絹總是很有耐心和愛心的教他們唱歌,教他們讀書,教他們一些倫理道德觀念。

「這裡有許多人很可憐,連書都沒得讀,基本的生活教育都不懂。」絹對我說。於是,她變成了孩子們的天使。

他們和泥土很近,常常都是玩得一身是灰。

「我們喜歡在土地上玩嘛!所以才會這麼髒。」莫尼士,阿敘斯的哥哥笑著對我說:「我們玩泥巴、捉迷藏、躲貓貓、爬樹、到河邊捉魚…,有機會,妳們可以和我們一起玩,妳會覺得很有趣。」

看著他們純真的笑容、滿足的眼神,突然想起台灣的孩子,好像已經離大地很遠了!他們的假日或放學後的時間,多半都是被關在冷氣教室的補習班,或者是守著電視螢幕前,打電動或是電腦,要不就是坐在麥當勞吃炸雞喝可樂,他們並不知道泥土的味道是怎樣的。

「南英姐姐,明天是日蝕,妳的眼睛千萬不要看天空喔!」一天,阿敘斯氣喘噓噓的,特地帶了兩個朋友趕來找我說:「我們老師說,日蝕時看天空,眼睛會瞎掉。」

「真的嗎?」我故意睜大著眼睛,看著其他兩個孩子的反應。

「真的。」斬釘截鐵的答案雖然教我發笑,但卻被他們的認真給感動了。

「我們全校的每個老師都這麼說,真的,請不要看天空,否則眼睛會壞掉,那就糟了!」阿敘斯一副認真,為了怕我因看不懂尼泊爾文而犯忌覺得同情,並深怕因此而為生命帶來慘重的後果而憂慮,頻頻的交待說:「我們是特別來通知你們的,請代我們轉達絹姐姐,明天,千萬不要看天空,記得,一定要告訴絹…。」

一群衣衫不整的孩子,破舊的衣服下包裹著一顆善良的心。他們沒有炸雞吃,也沒有可樂喝,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冷氣,更不知道什麼是電動玩具,可是他們知道,萬一災難真的要發生了,當如何幫助大地的生命繼續生存下去。

於是,孩子,當我在和你們相遇之後,我深深的體會到美麗未必純真,但是純真必定是美麗的。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1_不願和菩薩錯身

家鄉的聲音

一踏上飛機,要了一份中文報,很認真、仔細的閱讀著每一個字。那些方方正正的鉛字,好像充滿情感般的和藹,一一親切的向我打招呼,讓我有種近鄉情怯的感動。

後來,在太陽報閱讀到一則新聞,標題讓我震撼:男童捱餓,讓飯七歲妹。

我以為這是外國的新聞,沒想到內容是這樣寫著:爸爸入獄服刑,媽媽陪酒坐檯,台灣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哥哥,扛起照顧七歲妹妹的重任,常常讓妹妹吃飽了,才吃剩下的飯菜。上周五,媽媽因吸毒被抓,小哥哥向媽媽要了十塊錢,為妹妹買滷肉飯,自己卻猛飲水充饑。為了不讓即將入獄的媽媽擔心,懂事的男童謊稱自己「已經吃得很飽了」。

警員問男童說:「為何要騙媽媽呢?」

男童說:「因為家裡沒錢,媽媽賺錢不容易,我偶爾餓一下沒關係。」貼心的話從孩子的嘴裡吐出來,令人心疼又感動。

男童並說:「爸爸不在,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人,照顧妹妹是我的責任。」

新聞還沒有讀完,淚水就狠狠的從眼角滲透出來,握著報紙的手已經溼了,心開始顫抖,好像被利刃穿刺過一般,好痛、好痛呀…!

這是來自我的故鄉,疼痛呻吟的聲音啊!我福爾摩沙島的傷口啊!

坐在我身邊的老外,一臉莫名,不解的問我:「怎麼突然哭了呢?怎麼哭了呢?…」

擦著淚,我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心裡萬分的自責,上天的愛在漫延,老師的天命在流傳,我是個傳道者,卻還沒有把上天的慈光,照亮到每個角落,卻仍然讓悲劇一幕一幕的發生。我們傳遞上天慈光的腳步太慢了啊!我們的腳步太慢了啊!

悲劇一天不止息,我們就一天不能安心;悲劇一天不止息,我們的責任就一天不能放下啊!

看到我的淚,抽痛的心,身邊的老外,始終不解我落淚的原因。

開會

有一年,回到台灣,剛好趕上台中大屯區道務中心的忠義字班會議。地點在正詠佛堂,是我們韓老點傳師親自主持會議。難得有機會,能夠與會學習,並聆聽點傳師老人家親自為我們慈悲勉勵,心裡很是高興。於是,早早就出發了。

「來得太早了,佛堂的人可能還沒吃晚餐吧!」心想,先在車子裡看看書,等一下再進去,免得讓人家措手不及,還要忙著接待。

一直到七點左右,很多點傳師、講師,陸陸續續的到來。從車窗望出去,很無意的,我看到許多與會前賢們的神情。

有的前賢一停車,便很慎重的打起領帶、梳頭。很顯然的,他一定是剛從工作的地方趕過來。

有的前賢,車子一停好,就把手邊的便當盒用橡皮圈套好,然後,放到後車箱去。不難看得出來,這位前賢,一定是剛下班,然後,怕開會來不及,就買了個便當,一邊開車,一邊利用停紅燈的時候把便當吃完…。

有的前賢,一下車,先喝了幾口礦泉水,便神態自若的關上車門,拿著文件夾,安然的走進佛堂。

前賢來開會的神態,一幕一幕的,不小心映入到我的眼簾。我的眼底竟然開始發熱,然後,無預期的,心開始顫動起來,眼角硬是不聽使喚的,汨汨的流下感動的淚水來。

原來,我不是來開會的,而是,來會見一群仙真菩薩的呀…!

多麼讓人敬佩啊!此時此刻,當別人,或坐在咖啡廳、或享受美食、或看電影、或逛街、或看電視時,他們卻犧牲了個人的享樂,趕來開會。開會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想要如何讓別人更好;想要如何讓世間的苦難減少;想要如何讓更多人,更加幸福…。他們若不是菩薩的化身,還會是什麼啊!

原因

在會議的過程中,聆聽我們韓老點傳師的慈悲,看到他老人家,散發著那股修行者溫文儒雅、浩然正氣的風範,帶領著忠義字班的點傳師、講師,為三曹普渡大事因緣忙碌,我一時高興得流下感動的眼淚。

這是眾生的福氣啊!文明世界裡,物慾充斥的洪流裡,流走了多少幸福的家庭。在這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道德淪喪時代,這群濟公活佛的弟子,老點傳師的身影,流露著那前賢輩的修行者仁義風範,帶著點傳師、講師,無時無刻的,在作一股清流;無時無刻的,在黑暗的地方,用自己的幸福,點燃一盞盞心燈,照亮同胞昏暗的道路…,多麼的令人感動和敬佩啊!看到點傳師慈悲,諄諄教誨的神情,我不禁想起了老前人、前人的德性風範,心中滿滿的是感恩啊…!

開完會,坐在身後的前賢,不解的問我說:「妳剛才怎麼落淚了呢?」

然而,我卻不知道怎麼對她說起,我落淚的原因是,老前人是一代聖哲,當時和老前人一起來台灣開荒的前人輩,歷經千魔萬考,只要是守住愿力和志節的前人,一個個修,一個個辦,一個個成就。如今,這些前人輩都已愿了返鄉了。上天慈憫,承由我們大德前人,帶領著我們繼續修辦,這是我們的福份啊!

我哭泣的原因是,鳥隨鳳凰飛的遠,老前人是一代聖哲,我們如果跟隨在他老身邊學習,縱然不敢冀望成就賢人,但如能接受聖人親自教誨,至少,也能成為一個正仁君子啊!幸好,前人老是當代的菩薩,從一個富家小姐,為我等捨棄榮華富貴,跟隨老前人來台灣開荒闡道,為我等吃苦受累。我有幸成為她老的後學,心生歡喜感恩心啊!只是,她老的年紀漸長,我怕跟不上她老的腳步,我已經錯過跟隨在一代聖人身邊學習的機會,現在,我不要再和當代菩薩錯身啊…!

2007/02/02黃南英謹識於加德滿都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0_自序

自序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其實是所有傳道者的拓荒心情。這些為上天傳播愛的使者,帶著活佛老師的愛,師母的德光,老前人、前人的恩澤,點傳師的叮嚀,前賢的祝福,品嚐著離鄉背景的風霜,一站一站的流浪,目地為的就是要買走人間的苦難,帶走世間的悲傷,留給人民幸福和希望…。

這本書是記錄在尼泊爾,和當地人生活在一起,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出生在亂世的貧窮國度中,疼痛彷彿是個無形的鬼魅,總是鬼鬼祟祟,伺機出現。

這一群曾經被幸福遺忘的子民,他們的外表也許很髒,可是,他們的心卻很真、很純,當他們和白陽天使相遇的時候,真心被活佛老師的真情喚醒,感動的故事,就這樣一幕一幕的被揭開。

十歲的羅連達,笑容裡頭包裹著一樁人人皆知,一戳即破的善意謊言。他辛辛苦苦,用無數次心酸的委屈和淚水,編織出一個網,他要用著個網,來網住一個家庭的和樂,網住父親的笑容,網住弟弟們的幸福,於是,我寫下了「童年,有點苦」,來記載他的過程。

「二十五塊錢」是寫十三歲的羅貝斯,第一次,在離開家門的時候,父親在他上車前,偷偷塞給了他二十五塊錢的心情。

二十五塊錢,讓他想起,要播種的時候,父親總是到處借不到錢買秧苗。想到,母親常要去借錢買鹽、油、和糖。想到,姐姐要讀書,父親總是愁著繳不起六十塊錢的學費。這二十五塊錢,是父親辛苦用汗水掙來的,於是,他決定這二十五塊錢,要用在最重要的地方。

「爺爺與沙格」是十四歲的小孩,沙格的故事,父母親因為他的存錢筒被偷而吵架,最後因此而離異。他沒有料到,小偷這一偷,不但偷走他的錢,偷走他的夢想,還偷走他的幸福。

爺爺生病了,沒錢看醫生,沙格決定要代父盡孝,讓自己捱餓,一天只吃一餐,好存錢讓爺爺看病。小小的年紀,孝心卻如此的細膩,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阿米德的願望」,是描寫十二歲的阿米德,父親為了養家,到印度當傭人,求了道以後的阿米德,一直有個願望,吃素報答親恩。

「父親在印度,做人家的傭人,任人吆喝,沒了自尊,沒了尊嚴,也沒有親情可言,為了我們,點點滴滴賺來的錢,都是血淚錢啊。母親一個人持家,又要內又要外,家中的經濟,經常是捉襟見肘。我要做得更好,更體諒母親,讓她更歡喜才行…。父母親為我受這樣多的苦,我要吃素,還要修行,利益眾生,救玄祖出苦海,這樣才能夠報答親恩…。不管如何,我都要勇敢走過每一關的關卡。母親對道不了解,我要慢慢讓她了解,有一天她就會明白,我走的這條修行路是對的…。」

阿米德用他的一顆真心,最後終於感動了上天,感動了母親,他不但達成吃素的心願,母親還以他能夠吃素為榮。

每一篇故事裡的主角,都是極為平凡的小人物。他們沒有錢可以築夢,卻學會了用愛,來替身邊的人敷藥止痛。他們無法讓旁人得到幸福的眷顧,卻懂得如何減少別人的痛苦。他們也許無法讓他人快樂,卻會嚐試著帶走他們的坎坷。他們只怕給別人的愛不夠多,斷斷是不願意再給折磨。

感人的小故事,邀請您一起來品嚐。看看世界最高峰的喜馬拉雅山下,這群被文明遺棄、被幸福遺忘的子民,如何用最貧窮、最原始的方式,展現他們最豐富的愛,來滋潤大地貧瘠的心靈。  

2007/03/09黃南英謹識於新春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00_他序

序(一)

金益賢徒志氣長  發大宏愿去開荒

澳門地帶原人多  斯地賴爾多開創

多少辛酸多少淚  點點滴滴吞肚腸

好自保重己身體  方是為師好兒男

這慈父般的叮嚀慈語,正是一九九二年  恩師送給本書作者黃點傳師的。當年她身擔講師天職,立志開荒澳門,在突破層層困難與考驗後,帶著  活佛師尊與同修們的祝福,那管它舉目無親,那怕是語言不通,她毅然決然與葉姐踏上陌生的土地,經二年多的戮力耕耘,終於奠定一方道務的根基,功不可沒!

舉凡道場的創建,都是開道先驅流血、流汗、流淚所交織而成的。流血,是為法忘軀的精神;流汗,是堅苦卓絕的表現;流淚,則是悲天憫人的慈懷。在天恩師德感召與加被之下,老前人、前人輩肩負著道脈傳承的神聖使命,樹立典範、拋捨家業、遠渡重洋、拓荒台灣。歷盡千辛萬苦,窮畢生之力,將上天的愛遍佈萬國九州。感動諸多後學群起效法,紛紛奔馳於海內外各地開荒下種,披星戴月、櫛風沐雨,因此留下無數白陽弟子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蹟。

黃點傳師,自幼受父母善行義舉的薰陶,謙恭有禮、宅心仁厚、富有愛心,悲願廣大;她生性至孝、特重親情,奈因浪跡天涯無法承歡膝下,卻不減其孺慕之情,不但以盡孝之心行道,連筆名都有雙親名諱的身影;雖曾遊學於日本、澳洲等先進國家,卻仍不改其樸質無華的本色,與世無爭,素位而行,怡然自得。為報答天恩師德、老前人前人栽培之恩,了愿的行腳遍及日本、澳洲、香港、澳門、菲律賓、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等國家地區。近年來,她更投注心力於多難的尼泊爾,除了全力配合道務中心的運作,辦道渡人、培育道場龍象人才之外,擬興學於該國偏遠地區,照顧農村子弟,以期為師尊師母佈德、改善苦難同胞乖舛的命運。她以平實的作風融入窮困的國度,效法德雷莎修女的懿行,願意作為上天的工具,無時無刻都希望能夠引領黯淡的靈魂走上光明的殿堂;就像媽媽一樣,無私的疼愛著那塊土地的子民,並竭盡所能撫平他們的傷痛,似乎就忘了她自己還是個老外。

開荒尼泊爾,她自奉極其儉樸,卻謙卑的說自己在學習與「貧窮」相處。歷經數年的經營,蓽路藍縷、披荊斬棘,踏遍窮鄉僻壤,嚐盡人情的冷暖,不知碰了多少釘子?也不知流了多少淚水?終於感化了幾位年青輩同修,與她情同手足、家人,彼此相知相惜、關懷照顧、激勵磨煉、勾勒願景,他們似乎是「風雨同舟」的生命共同體,更像「打死不退」的修辦團隊,真令人激賞啊!

今黃點傳師以其澄澈的心靈、敏銳的觀察與細膩的筆觸,再度細說許多平凡卻令人動容的真實故事,特輯錄為「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一書。付梓之前,囑託作序,昇堂有幸先睹為快,贅添數語,以為禮讚。

莊昇堂 謹識 2007/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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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今年正和精進班很不一樣,有本書作者黃點傳師專程回國講課,由於她的至誠感天感人,班員幾乎全程含著感動的淚水,仔細聆聽她敘述在苦難國度行腳的故事。她提到「把愛放大、把我縮小」,因為她做到了,因此非常感人。

本書為黃點傳師繼暢銷書「有難,我來擔」後,再一本曠世鉅作,「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多麼的豪邁,筆者非常喜歡這個書名,因為它點出了相遇是目的,沒有其他個人的私慾,那是大愛、那是真愛。如此正念,可以導正當今社會「私慾當頭、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笑貧不笑娼...」等偏差價值觀。

黃點傳師一生充滿傳奇,她「對父母的孝、對道的誠、對師的忠、對眾生的愛」,贏得天人的肯定與相助。對於前賢她做到了「出必告、反必面」的微禮細節,由於「尊師重道、謹守佛規、大愿大行」,故能落實修辦、開創有成。

本書內容敘述許多黃點傳師身邊發生的故事,由於她的心地善良、她的至情至性、她的細膩筆觸,皆能深深打動讀者的心。

例如:

   「父親總會對我們說:『人家是苦命人,要好好的善待人家---』,讓我們看到教導孩子慈愛的重要,黃點傳師的背後,其實有一對慈祥而偉大的父母。

   「因為貧窮,所以每個點滴的喜悅都被珍惜,都是被視為無價之寶.....」,讓我們體會到貧苦常是對靈魂的焠鍊。

   「我決心要做個流浪的人,為的就是要和你相遇,要買你在世間的貧窮與苦難,當你遇見我的時候,就把一切的悲苦賣給我吧!」,讓我們看到了黃點傳師的慈心悲愿,值得我們效法。

   「十歲的羅連達:『媽媽在,我一個人受苦而已,媽媽不在,全部的人都要受苦呀----』,宛如二十四孝中閔子騫的『母在一子寒、母去兩子單』,多麼的感人。

尼泊爾(佛陀的出生地)人民大部分純樸善良,當然也有窮怕了的人,會不擇手段的弄錢。

這種現象古今中外皆有,難怪 至聖先師孔子鼓勵我們,要由「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修到「貧而樂道、富而好禮」。拜讀黃點傳師的書,會讓我們回到「心的原點--真心」,會讓我們找到「情的元素--真情」,這是喜悅的泉源與成功的關鍵。

最近常唱  活佛恩師親自創作的「惜徒真情深」(溫哥華崇德佛院2006.6.26),詞曲優美感人,道盡了  恩師對徒兒們的真心與真情、疼惜與期許,希望我們藉由唱 老師的歌、看黃點傳師的書來貼近 老師的心,效法 白水聖帝老前人、效法 大徳前人不休息菩薩的精神,積極開道、積極幫助苦難中的人。筆者不揣簡陋斗膽為序,深感榮幸,願以恩師慈訓相勉之。

「保持一顆初發心  無為奉獻犧牲 你我師徒到如今  真又真 愛徒將師來相信  慈悲喜捨精進 今後發心真理認  懷感恩 前行徒兒要謹慎  聽話才是賢真 遇阻受罪無悔恨  無恚嗔  愛徒惜徒真情深  永遠存入師心 盼徒望徙奮勵進  和合心   (其一)

師徒同心手牽手  一起風雨走過  只為眾生能得救  不罷休  辛苦甘甜同相守  付出並無所求  無言並非是柔弱  乃強者  入道行道好賢儔  品格當是優秀  修辦之路好好走  踏實修  一聲簡單的問候  道盡思徒情愁  且將此段心銘刻  到永久   (其二)」

   李泰山 謹識於國立勤益科技大學2007/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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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三)

個人斗膽,竊將人們成就,以儒家論語分層次歸類為俗人、好人、善人、君子、成人、賢人、聖人;如以聖凡兩途區分,則善人〈含〉以下為凡途,君子〈含〉以上為聖途。

我們黃點傳師,天性澄澈,無分別心,求道後茹素,絕症不藥而癒,東赴扶桑數年,學日本語又辦道,啟始了我們正和書院海外道務;南居澳洲經年習英文,冥冥之中天意安排,早年所學,現今在尼泊爾學以致用。

尼泊爾,幾乎如同古代夷狄之邦,看不到文明文化,不過我們黃點傳師,卻甘之如飴,一年之中,待在臺灣的日子屈指可數,不在澳門,幾乎就在尼泊爾流浪,矮小身軀,與塵土為伍,與寒風為伴,粗食糙飯,饑餐渴飲,駕駛著尋訪有緣人的法船,人不堪其苦,她引以為樂,將尼泊爾當作她的故鄉。論語記載孔子欲居九夷,或曰「陋亂不堪,如何能居」,孔子則說「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孟夫子曾說「君子之所為,眾人固不識也」。我們黃點傳師,早就是往聖賢昂首闊步之君子路上人了。

「流浪,為的就是要與你相遇」,是我們黃點傳師的第二本尼泊爾辦道行腳見聞,流露著她悲天憫人胸懷,讀之令人欽佩,能有幸再作序,是後學無上光榮。

 曾炎釧 謹識 2007/02/02

【有難我來擔】00_他序

他序(一)

天佑良善  仁者無敵

黃點傳師金益是個「良善的人」,也是一位「仁者」,懷抱著悲天憫人的慈心與悲願,游走於先進與發展中國家,尤其最愛深入貧窮落後地區去救人。由於她的真心,感動天、感動神、感動人,在自助、人助與天助下,各地有緣佛子紛紛上岸,發心修道辦道,真是可喜可賀。

黃點傳師尊師重道,對待同修有情有意,是一位道場的棟樑。尤其觀察力敏銳、情感豐富,加上文筆流暢,每每能將修辦情境與感觸描述的淋漓盡致,因而感人肺腑、賺人熱淚;難得的是將手稿集結成冊,可以感動與成全更多人。

本書內容豐富,描述了黃點傳師的發心與修辦心路歷程,值得我們效法與學習。她以「幸運的人,才被老天選上」勉勵自己;以「該走的時候,不要留我」表達決心;以「有難,我來擔」展現負責;以「我不怕苦,只怕內心有毒」詮釋修辦。真是個有智慧與膽識的巾幗英雄。值此新書出版之際,榮幸與她為序,望我讀者,用心閱讀,進而效法其精神,成為良善的仁者,如此必得天佑、必得眾人歡心。

李泰山謹識

2005/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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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序(二)

明儒呂坤呻吟語有云,身是心當,家是主人翁當,郡邑是守令當,九邊是將帥當,千官是冢宰當,天下是天子當,道是聖人當,故宇宙內幾樁大事,學者要挺身獨任,讓不得人,亦與人計行止不得。觀今社會,肯承擔者已日趨減少了,猶記三十餘年前,本人在台塑南亞工讀時,跟隨一位師父學習,某日主管面交工作,本人可感受出當日工作將繁重艱鉅,主管離去時垂詢師父:沒問題吧!本人當時感覺是主管關心部屬,想不到師父一聽竟馬上將手持鐵片用力一扔,以極不高興口吻丟出:放心啦!有問題我就不會來這兒上班啦!當時身為學生的我,嚇了一大跳。隨著年齡經驗增長,始知本人跟隨這位粗人師父,竟是以被認為不能承擔工作為恥,相較於當今不少人以不能承擔為榮,相去霄壤矣。

黃點傳師金益,天性渾厚,菩薩心腸,悲天憫人,眼中沒有壞人。數年前踏上尼泊爾,即直覺認定尼泊爾是她奉獻生命之地,雖然尼泊爾較之台灣,生活困苦、交通不便、技術落後,然黃點傳師數年來不斷進出往返,不以為苦,縱然前年尼泊爾內亂,同修勸她等風險過後再前往,黃點傳卻說不云修道辦道,一心許天,不畏生死乎,豈可在當地眾生最需要時臨陣退卻。聞之令人動容,果不其然,也感動當地道親為之落淚,我們以有此同修為榮為傲。

欣聞黃點傳師大作「有難,我來擔」即將付梓,囑以作序,黃點傳師文思縝密、文筆流暢、體悟人生、契合天性,有幸作序,乃吾之榮,自樂為之。但願讀此書者,皆能玉磨成器,鐵煉成鋼,為自己、為家人、為同修、為社會、為國家,承擔苦難。

曾炎釧 謹識

2005.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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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序(三)

所謂「書如其人,人如其書。」與本書作者黃點傳師相識、共事達二十餘年之久,深知作者是一位行事低調、謙沖自牧、內藏菩薩心外露凡夫相的白陽修行者。「有難,我來擔」書成之際,有幸為序,但囑以勿為她個人與大作著墨太多,為忠於咐託,茲不揣鄙陋,僅平實記述她最關心的尼泊爾所發生的一段因緣,以代之為序。

二○○四年九月十一日,一批來自台灣道場的點傳師與講師們,在因緣主使下,聚集於尼泊爾首都的富德佛堂,後學是奉命擔任主班助理之職,而黃點傳師則是幾位開疆拓土的崇德勇士之一,大家同心同德一起護持這一梯次的法會。儘管尼泊爾政局動盪、加德滿都城外砲火連天,卻絲毫影響不了當地道親向道的心,大眾將佛堂樓上樓下擠得水洩不通,大多是渴求啟迪智慧的班員,也有部份是一股儍勁熱情服務的義工。道親們的真誠、樸素,正是黃點傳師與所有尼泊爾開荒伙伴們最難以割捨的原因之一啊!

法會第一天,鍾離聖哲首度翩然蒞臨,開宗明義宣示學道的五大好處:1.改變脾氣,2.對得起自己,3.涵養氣質,4.增長智慧,5.創造永恆。祂老又慈示:「大刀闊斧一番,才會有看到成績;沒有跨出大動作,永遠在小格局。」期勉大家在尼泊爾積極開創新紀元,要努力拓展、搶攻眾生的心,把眾生的菩提心給帶動起來。似乎給大伙兒帶來一劑強心針,給一向不被外界看好的尼泊爾道務中心帶來了無限的希望與生機,頓時士氣大振!

恩師在十一、十八、十九日分別慈悲開示,囑咐大家修道要設身處地的為他人著想,並把天堂搬到人間來,而並非等往生後才回天堂。老師並要求大家用慈悲心、菩薩心來灌溉道苗,時時注意移開心中的石頭,才可能順利成長茁壯。並提醒大家要不斷地用聖賢仙佛的話來洗滌自己的心,直到看見自己的本心,人生才會有意義。

恩師特別一一成全各單位的當地菁英人才,苦口婆心諄諄教誨,交代他們要多了解台灣開荒前賢的苦心,也要他們以本地人的力量來協助開展道務,共同成就白陽普渡的一大事因緣。恩師又特地與離鄉背井來拓荒的愛徒們共進午餐,慈悲地為大家一一佈菜,不時透露出祂老對開荒人員的心疼與不捨,並要大家在辦道之餘要照顧自己的身體,也對未來尼泊爾道務的遠景有所指示與期許。恩師賜導說:「會來到這裡開道是眾業形成,也是因緣聚合而成的;你辦道這條路是沒有選擇的,也因為沒得選擇,所以只能往前衝!」聞聽這樣有如慈父般的關愛與教導,最感念師恩的黃點傳師早已泣不成聲,而在場徒眾也無不感動得熱淚盈眶,久久不能自已。此時此刻,天上人間師徒內心的交融匯集,正描繪出一幅溫馨感人的天倫圖啊!

恩師的話語總是充滿智慧而耐人尋味,祂老的教導總是權巧方便而活潑玲瓏。恩師當場填詞作了幾首歌贈勉愛徒,傾訴師徒間綿長不斷的因緣與盟約,寫盡有心人不捨眾生的慈懷與承擔,也正是描述了無數白陽開荒者及作者黃點傳師的慈心與悲願。茲謹摘錄其中兩首,與讀者諸君共賞。其一,調寄「陽光和小雨」:「污泥中出蓮花,清新脫俗無瑕;花中君子人讚誇,實在並不假。修行無他法,溫和心謙下;只要功夫扎,德性放光華。日常多說好話,好心好事做呀!氣質心量更佳,再把天橋來搭。付出不求代價,犧牲沒有怨呀!學習諸佛菩薩,接引迷徒娃。」其二,調寄「牽手」:「如果不是白陽普渡,多少人將流浪追逐?如果不是上天眷顧,多少心靈將無助?如果不是緣份特殊,怎會相約在塵俗?如果不是因緣俱足,咱們怎能成為師徒?因為承諾誓言出,擔上使命和任務;因為心疼不捨受苦,所以牽掛朝朝暮暮;因為眾生性命擔負,所以再苦也不服輸;因為願力如山如阜,鞭策自己加緊腳步。咱們風雨無阻,越挫越勇不怕孤獨;咱們心手相連同步,實踐理想互相扶助;咱們寫下歷史一幕,歡笑血淚心中常駐。但願眾生能離苦,不再紅塵任漂浮。」

眾人的戮力齊心、聖哲與恩師的慈光加被,終令此梯次每班法會順利圓滿成功,與會者不分國籍、種族都沐浴在祥和的氣氛當中,人人充滿法喜,更加發心力行菩薩道,期待接引更多有緣佛子。最後,懇求上蒼慈憫,賜福天下所有苦難的地方,使渴求恩典的同胞找到愛與光明;也祈求賜福黃點傳師所魂縈夢繫的尼泊爾,使當地的子民遠離天災人禍的夢魘,恢復昔日佛國的風光。

莊昇堂 謹識
2005/8/17
  

【有難我來擔】00_作者序

出 聲

報社副刊的主編向我邀稿,要我在新的一年裡,寫一篇大愛祈福的文章,好在元旦當天向讀者祝福。

我住在喜馬拉雅山上,離文明很遠,沒有電視,沒有報紙,有時甚至,很長時間沒有講中文。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突然不知道怎麼面對繁華世間的人們出聲。

我生活的環境,最熟悉的就是這群,在泥土上打滾的同胞,那張沒有受文明洗滌過,純真的臉龐。

於是,我將這些臉龐,攪拌著他們的聲音,揉成他們的心情,編織成一串祝福。
                  


每次出入國門,來去匆匆。許多人來不及見,許多話來不及說。許多愛來不及表達。為了不要留有遺憾,所以,總在夜裡,最深沉的那一刻,行李打包好以後,開始挑燈夜戰,提筆寫家書。

家書的意思是怕萬一,這一去,再也沒能回來了,那麼,這封信就會從家書的角色,幻化成遺書立場。如果有幸,我還能平安的回來,那麼,這就是一封信了。



許多朋友總是不解的問我:「電話不是很方便嗎?寫信太落伍了吧!」

我不知道如何對他們詮釋遊子的心情。

見過面的人,也許,這一離開,就再也不會碰面了。週遭的人,這一別,下回可能不會再重逢了。擦身而過的陌生人,這一錯身,很有可能,今生今世,就再也不會相逢了。驛站一過,沒有人膽敢保證,將來,還會再有機會駐足。

於是,書信變得很重要了。這本書,多半是日常生活中的書信文字。

文字,它可以重複閱讀,在我們離別之後,在你脆弱的時候,我要讓你感覺,我沒有離開。它可以同時給很多人,那些謀面以及未曾謀面的朋友,不管我們是否曾經相遇,我都要對你獻出一份的祝福。

                        ◎

道場的前賢,開創一方道務的先鋒,他們的艱辛步履,是很難能被窺視的。

有痛,留著自己品嘗。有淚,總是躲在人家看不到的角落裡,默默的擦拭。有笑,總是急著分享。我深深的敬愛他們,不是他們的豐功偉業,而是他們的精神。

他們讓我景仰。他們總是這樣,記起老師的教誨,學習師母的隱,默默的付出,默默的承受。隱名於天地,不被認識,不被讚揚。身負師尊託負的使命,效法老前人、前人的腳步,把真理闡揚,化解同胞的悲傷。

相形之下,他們可是比我高超太多了。有功,歸於諸天仙佛,歸於同修。有過,總是自己來擔,有痛,自己療傷。他們從來不出聲,無視於疼痛的存在,面不改色的勇往直前。

而我,則是一隻早蟬,夏天還沒有來,便開始鳴叫了。

                       ◎

尼泊爾道務中心,是一個非常溫馨溫暖的大家庭。

好喜歡、好喜歡我們這個家族的成員。很值得驕傲的,這些成員裡面,有的是跟隨在前人老身側的資深點傳師,她們最是能將前人老的愛和精神,毫無遺漏的傳承給我們。有的則是身經百戰的開道先鋒,在我們遇到挫折橫逆的時候,總是隨時給你最好的意見。有的則是英文高手,在英文傳題、人才培訓課程,總是苦思熬夜,漏夜翻譯,讓你輕而易舉的安享成果。有的則是德性涵養深厚,總是默默的矗立在你身旁,當你的模範--。

而這些開荒的講師、前賢,我們情同手足。你哭泣的時候,他們幫你擦淚,不會笑你愛哭。你受傷的時候,他們替你敷藥,不會說你脆弱。你歡喜的時候,他們會陪你一起笑,不會笑你幼稚。

總是這樣,他們不會嫌棄你,你是一隻聒噪、脆弱的早蟬。

我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質---把苦的留給自己,把甜美的留給別人。

站在他們的身邊,覺得自己好渺小、好渺小。

在他們的身上,也有很多與道親之間的感人故事。但是,他們從不出聲,因為他們視為理所當然。因為,愛在他們的身上散發,是這樣的自然,他門不覺驚奇。

在他們的開道旅程,有很多艱辛難熬的滋味。他們從來不出聲。因為,他們知道,老前人、前人所受的苦,豈止於此。欲成無上道,必作眾生的馬牛。他們把咀嚼受苦的滋味視為理所當然,不足以為奇。這些故事,這些情事,只是道場的縮影罷了。這回,忍不住的,我要替大家出聲。

2005/8/23

【有難我來擔】16_五塊錢

阿敘思

這幾天,特別的想念七年前,那一群衣衫不整,常來陪我作伴的小孩。

那時我人生地疏,沒有朋友。看到一些在馬路邊玩耍的孩子,就和他們做朋友。

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阿敘思,五歲,臉很黑,老是塗著一張花臉,鼻頭總掛著兩串黃黃的鼻涕。

他年紀很小,但他是那群小蘿蔔頭當中,最誠心的一位。

每天,一大早天未亮,他就來敲我的門,陪我一起獻香、叩頭。下午放學的時候,他也總是領著一群小朋友,來找我。

我很喜歡他們,陪他們玩,教他們讀書,說故事給他們聽。

阿敘思很細心,一回,他側著頭問我:「今天是母親節,我們先來看妳,然後,就要回家看我母親了。今天,沒有人可以陪妳,妳自己要小心。」

他們的外表雖然很髒,心卻很純。

一回,我帶來了一盒紅毛苔,拿給他們嘗嘗。阿敘思吃驚的問我說:「這是什麼做的呢?為什麼是黑色的,有點恐怖耶!」

看他的表情很有趣,我故意開他玩笑說:「上回,我剪頭髮的時候,覺得頭髮丟掉可惜,就把它拿來炒一炒,吃吃看,覺得還滿好吃的…」

「唉呀!…」阿敘思閃著一雙驚懼的眼神,馬上嘔吐。我在一旁,笑得人仰馬翻。

後來我搬家。我和孩子們失去連絡。

好幾次,我試圖去找他們,但他們也搬家了,心中有份失落感。

七年

七年不見了,不知道他們變成什麼樣了。

他們現在好嗎?是不是個懂事、孝順的好孩子呢?

好像那失散多年的孩子,我那思念的心情,隨著時間的飛逝日益加深。

庫瑪莉看在眼裡,知道我的心事,對我說:「看您這麼思念這群孩子,那就讓我陪您去找他們吧!」

七年了,他們還記得我嗎?七年了,物換星移,歲月的痕跡,恐怕遮掩了我的青春,也遮掩了他們對我的記憶吧!七年來,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他們啊!

尋親

彷彿是一張褪色的地圖,擱淺在腦海中的湖泊,憑著七年前模糊的印象,我們來到了當年,和孩子們相遇的小村落。

「就是這裡沒錯,我和孩子們常來這裡玩。」一路上,看到當年的舊房子、老廟口、雜貨店、泥巴路…。事隔多年,景物依舊,心中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悸動來。

庫瑪莉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說:「從妳顫抖的手,我觸摸到妳對他們的情份…」

沿著小路,庫瑪莉挨家挨戶的打聽阿敘思的下落。

路邊的老人,村前的小孩,路上的行人…。庫瑪莉不錯過一絲一毫尋問的機會。

「找到了!找到了…」從小巷內的雜貨店出來,庫瑪莉喜出望外的對我嘶喊著。

「店家的女主人知道阿敘思的家,她要帶我們去…」那個老闆娘熱心的對我說:「我知道妳呀!七年前,那群孩子每天回家,就談妳。還帶妳的相片給我們看,後來,妳搬家了,阿敘思很傷心,但是,有關佛堂的事仍然不斷的被提起…。阿敘思已經長大了,現在讀小學六年級。哥哥莫尼斯讀高中,高過妳一個頭了…」

聽著老闆娘緩緩說來,我的心激動得有如煮沸的開水,感動的熱淚直在眼眶打轉。

等待

比中了第一特獎還讓人興奮,我急著要去看他們。

轉了幾個彎,來到阿敘思的家,阿敘思的母親欣喜若狂的尖叫了起來。

「我不是在做夢吧!」那個美麗、年輕、微胖的少婦,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吟吟的迎接我們的來臨。

好像家裡有天大的喜事那般的喜悅,阿敘思的母親珊吉達,一邊忙著招待我們,一邊又請人家趕快去學校,通知即將放學回來的阿敘思,好讓他驚喜一番。

「阿敘思比哥哥還誠心,當年,每天天未亮,他就先去佛堂獻香。就算他爸不准,罵他、打他,他還是堅持學道。經常,他都趁著爸爸還沒起床以前,就偷偷跑去佛堂…」孩子還沒有回來,珊吉達憶起往事,哈哈大笑的對我說:「那時,他已學會了早晚獻香禮節,而且兩兄弟都吃素…。我雖然不反對他們吃素,但是,我丈夫不准,硬要他們吃肉,自妳搬走後,他們就被迫吃了葷…」

一邊喝著香郁的奶茶,一邊聽著珊吉達娓娓道來,我因感動而落淚。五歲的孩子學吃素,太感人了。這些事在當時,他們都不曾告訴過我。

等待的心情是難耐的。隨著相見的時刻逼近,我的心情愈是雀躍。

重逢

相見的時刻終於來到了,在午後時分,那個膚色黝黑的少年莫尼斯,以及一如往昔,閃著炯炯有神大眼睛的阿敘思,聽聞我到來的消息,便驚喜的飛奔回家。

「嗨!真的是妳,我簡直不敢相信…。」身材瘦長的莫尼斯,顯然已經是個少年了。「七年了,妳彷彿更年輕耶!以前,妳看起來好可憐喔!沒有朋友…」像在敘述昨日的事情一般,我們的話題離不開回憶起往日的片斷。

「聽到妳來的消息,我受到驚嚇了!」吐著舌,個子不高的阿敘思,一進門便躲到媽媽的懷裡,然後靦腆的笑看著我說:「我以為,這輩子,我們再也不可能相見了…」

「你們好幸福喔!像是一個母親掛念孩子一樣,她時時刻刻都掛念著你們,我看了不忍心,所以才決定帶她出來「尋親」,好幫她完成一樁心願…」庫瑪莉替我表達這幾年的掛念。

「阿敘思,你當年日夜想念的南英姐姐來了,如果她要把你帶走,你願意跟她走嗎?」珊吉達,阿敘思的母親,故意給他出考題的說。

「願意。」點點頭,孩子害羞的把指頭含在嘴裡,躲到母親的身後。

淡淡的,相見的過程,沒有擁抱、沒有感動、沒有久別重逢的悸動。

這場相逢,是累積了我多少年的思念啊!也許是離別太久了,也許相見太意外了。我和孩子之間,浮游著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流。

有點失望,有點落寞,彷彿彼此的距離很遙遠。重逢的感覺沒有想像中的高度驚喜。

「點傳師很忙,星期五下午有個空檔。如果你們有空,歡迎回來。她下星期一就離開了…」庫瑪莉把電話留下來,也把佛堂的地點簡單描述了一下。

「星期五下午兩點,我會過去。」臨行前,阿敘思突然跑出來,大聲的對我說。

五塊錢 

星期五下午,我慎重其事的等待阿敘思的到來。

雖然只是和一個小孩的約定,但是,我很認真的等候著。

…天黑了,阿敘思卻始終沒有現身。

「點傳師太認真了,把一個小孩子的話當真。」吃飯的時候,蘇迪浦笑著對庫瑪莉說。

「真的很不可思議,風塵僕僕的去尋找一個孩子,為了一個孩子,付出這樣大的心力,不值得吧!…」

「您太天真了,怎麼這容易相信人家的話呢?…」

看到我等待落空的神情,晚餐的時候,這些和我住一起的大孩子們,七嘴八舌的笑我蠢。我不怪他們。大家都知道,這麼晚了,阿敘思不可能來了! 

「不管別人真不真,我只問我真不真。」我含笑著說:「你們也是我的孩子,有一天,萬一我們不小心離散了,我一樣會不惜千里的找尋你們啊…」

一句話還沒說完,電話鈴聲響起。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庫瑪莉同蘇迪突然形色匆匆的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他們回來了,身後多了兩個滿身大汗的小蘿蔔頭…阿敘思和平奇。

「阿敘思!」我既是感動又吃驚的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不!我一定會來!」眼前的阿敘思,閃著明亮的眼眸,回到我七年前活潑、開朗、純真、沒有距離的阿敘思。他開懷的對我滔滔不絕的說:「他叫平奇,8歲,他的哥哥尼洛,妳還記得嗎?以前常跟我們一起的…。」尼洛?想一想,我已經記不得了。

阿敘思對庫瑪莉說:「下回我來,教我佛規禮節好嗎?太久了,全忘光了…。我們得走了。」

「這麼快啊!」我說。

「我家裡離佛堂很遠,我們是用跑的來。」氣喘未定的阿敘思笑著兩排白牙說:「我是專程來跟你送行的。天色很晚了,我們得再趕路跑回去。…」

「跑路?你們幾點出門?」我驚訝的問。

「下午三點。」平奇說。

「三點?」我很震撼,他們一共跑了四個小時。

天啊!正當我們輕鬆的坐在家裡,舒服的享用晚餐,大聲的評論著他們時,他們正在路上跑。我一時啞口,眼眶濕了起來。這一趟路少說也有十幾公里。

「我們剛找不到路,阿敘思有五塊錢,他捨不得把錢拿出來打電話問路,他說,他好不容易,才存了五塊錢,萬一電話打錯了,錢就泡湯了。但天色已晚,所以,最後,他還是答應了。他說,如果,電話打對了,電話費他付,萬一,打錯了,將來我有錢,要還給他三塊錢的電話費…。」

平奇裂著嘴,得意的笑著說;「嘻嘻!幸好,我打對了。…」

「祝您一路順風。」阿敘思對我獻出最真誠的祝福,然後依依不捨的說:「天太黑了,我們不能久留,保重了,我走了…。」一聲保重,是他歷經多少艱辛的長途跋涉換來的啊!

摸摸孩子的頭,我那心疼的熱淚,再也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為了省五塊錢的車資,他可以走來回八個多小時的腳程。為了一聲保重,他可以走上來回三十幾公里的路。為了一通電話,他好不容易才存下來的五塊錢泡湯了…。

揮揮手,我含著淚,微笑的接受他的祝福。目送兩個瘦小的身影,在夏夜的黑海中消失。我好心疼、好心疼,他那好不容易才攢下來的五塊錢,就這樣輕易的為我泡湯了…。

目送他們的離去,我那一群大孩子,還有,所有在場的人,全都落淚了…。

黃南英
2005/03/22

【有難我來擔】15_我不怕苦,只怕內心有毒

不會讓你落單

許多朋友不知我人已經在台灣了,最近因為尼泊爾王室被害的消,有些朋友擔心我的安危,紛紛來電關心,才知道我已經安然在台灣了,我覺得很愧疚,讓大家虛驚一場。早上,有個朋友來電,叫我千萬別再去尼泊爾了,我一時對那塊土地的同胞感到心疼,看他們蒙受許多內憂外患的苦難,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開始淌淚。我感謝朋友的關心,但是,我無法對他說起,我是多麼的願意替我的同胞承擔這些苦難,有苦,我也願意陪著他們一起走過的,就算他們哭,我也會陪著他們一起流淚,我不會讓他們落單的。

報恩的方式

每回出國前,都會很認真的寫信,給家人或給朋友。說寫信,心裡其實想著,那是封有萬一發生的時候,它將由書信的立場,變遺書角色的信。如果能平安回來,那是信,不能平安回來,那就是遺書了。」

正因為不知生命何時會劃上句點,所以,我並不敢要求和家人有許多相聚的時刻,但我把握那相聚的質,也很謹慎的把握和朋友相聚時光。常想,這一面,也許是最後一次了,這一別也許是永別了,多說些真心的話,給對方多一些快樂的回憶,和面對困難的勇氣,這樣,才不會遺憾。而,即使有朝一日,我真的已經無法在他們的身邊了,他們仍可以因為曾經有人如許的關心,而讓自己有著美麗的理由存活,也讓自己無論遇到任何逆境,都必需要很美麗很堅強的活著!

那天,莊大哥提起,說我若出國太久,父親一定會希望我快回來,這話真是說痛了我的心窩,一點也不假。感謝這一番話,你知道嗎?每句讓我感動落淚的話,都會成了我勉勵自己更堅強,更勇敢向前的動力。

每年的過年,我一定會回家鄉去看一些親人。今年年底,我回去探望伯父母時,伯母心疼的拉著我的手說:「聽說妳去的那個國家很窮,常常要走路,到底為了什麼,何苦要去受那種苦呢?妳看,吃得這麼瘦…」然後,緊接著是堂哥嘆了口氣說:「我從來不反對妳做的事,只是,妳看,和妳同年紀的人,早婚的話都當阿嬤了,但是妳,永遠是一個人,老了怎麼辦?…」

我的堂哥們都很疼我,有的已經當爺爺了!看他們為我這般操心,心裡很難過。我說:「今天是特別回來探望您們的,但也是回來看看先祖們居住過的老家,不結婚是想要有更多的時間來為別人服務,讓苦難的人,能夠少一點坎坷,這是我報答祖先的唯一途徑,這一路下來,我走得心甘情願,歡歡喜喜,一點也不覺得苦…」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伯母和堂哥都哭泣了起來,緊接著,年已過半百,臉上掛著兩行熱淚的堂哥,突然幾分心疼,幾分欣慰的對我說:「好好的去做,好好的走,堂哥永遠支持妳…」

愣愣的看著他們,一張張哭糊了淚水的臉,心中很感傷。一轉身,伯母又拉起我的手,哀傷的對我說:「我已經老了,再也沒多久可以活了,下回,妳回來時,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我。既然妳願意做這些事,那就好好去做吧!我今生也只是到此為止了,不能再有什麼作為,現在,要靠妳了…」看看伯母,風中殘燭的晚年,再回顧這人生的來時路,一路跌跌撞撞走過來,想想,如今是否曾為許多在青春歲月,失去的、沒有把握過的、沒有好好珍惜的人、事、物而遺憾呢?

臨行前,回頭再見堂哥,我給出了最大的祝福說:「伯父母沒有一個美麗的人生,那就給他們一個美麗的晚年吧!盡人子的孝道,和言悅色以對,將來才不會遺憾…」  

揮手道別的當下,見到堂哥含淚帶笑點頭的神情,眼神裡頭掩藏著些許感傷,些許的不捨,又有些許的安慰。不知道為什麼,忍不住的,我也流下了淚來…

我不怕苦,只怕內心有毒

在學道的路上,我一直在學習克服困難。外在的障礙不是真的困難,內在的貪嗔癡愛才是毒素,才是真的障礙呢。上回波卡拉法會,老師慈悲借竅臨壇,蒙老師慈悲,送給各壇開荒的前賢水果,並一一勉勵。當老師走到我跟前時,,老師慈悲的對我說:「徒兒呀!讓妳受苦了!看著妳受苦,為師心疼啊…來!讓老師疼惜妳一下啊!」聽到老師這麼說,我”噗”的一聲跪了下來,不禁淚眼涔涔的流了下來。想到老師,為了這一大事因緣,這樣浪跡天涯的奔波勞碌,我們這樣算是什麼苦呢?我於是在心裡,大聲的哭喊著對老師說:「老師,徒兒不怕苦,只怕內心有毒啊!…」老師把他肩膀上的毛巾拿了下來,在我的臉上擦著說:「徒兒!來!讓為師親自為妳拭去淚水,這條毛巾就送給妳,當妳流淚的時候,流汗的時候,就把它拿出來擦一擦,就如同是為師的手,親自為妳擦汗拭淚一樣…」此時的我,早已泣不成聲了!老師一轉頭,從佛桌上拿來一顆大石榴給我說:「為師賜你們多子多孫…」

我趕緊跪下來謝恩,老師這一聲「多子多孫」,是代表著我們多少同胞的得救啊!然而,這一路,外在環境的困擾我並不怕,我怕的是自己的心中毒素沒有消滅,才會障礙一生啊!

一個人要學習保持一顆清醒的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的路往哪裡走。知道怎麼過這一生。知道走過世間之後,要留給後人的是什麼。然而,這一路障礙著自己的並不是外在的環境,也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內心的毒素啊!

給每個相遇的人一朵笑容吧

看到經濟不景氣,我就想到,要給每個相遇的人一朵笑容,一份關心,因為,我知道很多人身負家庭經濟重任,喘不過氣來,很久不再有笑容了,就讓我們一起來給旁邊的人打打氣吧!

今天,突然聽到蟬鳴,心中很驚訝,原來,又是鳳凰花開的季節,離人又要說離愁了!

2001/06/06

【有難我來擔】14_晚餐

那時,一個人住,總是自己一個人用餐。

後來,我樓上搬來了一對土耳其夫婦,坲哈和他的太太。也許,同是異鄉人吧!我和坲哈一見如故。坲哈是被他所屬的基金會派來尼泊爾辦學校,他也把我當成是他家裡的一員,每天都一定要我跟他們共進晚餐。

坲哈的太太可麗文長得很漂亮,每天總是會做很多好吃的點心給我吃。

她把家裡佈置得完全是歐式居家環境,不論餐桌、碗盤、菜色、燭檯、燈光,所有的東西都很講究。每天用晚餐時,我總覺得自己是在一家高級西餐廳用餐。

而黃昏一到,坲哈總會喜吱吱的來敲我的門說:「快啊!快啊!快上來取暖啊呀!快來看國際新聞,快來看我買了什麼好吃的東西給妳吃…。」

為了怕我的胃囊,對麵包有不良適應症候群,可麗文總是費盡了心思,每個晚餐都要精心設計,變化菜色花樣,好以同時滿足坲哈和我,這兩個來自不同國度,極端不同飲食習慣的挑嘴高手。

那天,他滿心歡喜的說:「妳看,這是甜甜圈。我知道,在這裡,妳一定沒吃過。這是可麗文特別為妳做的。然後,這是黑森林蛋糕,我知道,是妳的最愛…。這是焗烤千層蔬菜。這是磨菇濃湯,這是義大利麵,都是妳最愛吃的。跟妳一起用餐,我們就全自動吃素了,所以,妳不能拒絕陪我們用餐…」

「哇!東西太多了,我吃不完啊!…」

「嘿!還有冰淇淋呢!土耳其人飯後一定要吃甜點,這是習慣,妳也不能例外…」

坲哈年紀小我好幾歲,但他總是以為他比我年長,所以要負起照顧我的責任。

「妳知道嗎?沒吃麵包,就好像沒用過餐一樣,肚子感覺是空的。」坲哈羞澀的撕裂著手上的麵包說:「西方人來到東方實在很慘…」在微黃的燈光下,熱熱的暖爐烤紅了他一張臉。

「一回,我的父母親到亞洲旅行,他們每餐都吃飯,嚇壞了。每次,從餐廳走出來,都還要偷偷的去找麵包店…。後來他們發誓,再也不到亞洲來了--。雖然,我還年輕,適應力也好一點,但是,如果要我每餐都吃飯,真的會要了我的命…」

看著坲哈,我覺得很好笑。我突然想起早年,我在澳洲求學的日子,那時,我住在好友傑夫家,傑夫跟我說的話,簡直就跟眼前的坲哈一模一樣。

那時,傑夫可以每天陪我吃素,卻無法每天陪我吃中式料理。每到晚餐,我們就會展開一場中西餐之爭的大戰。

「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麼嗎?…」我故意尋坲哈開心的說。

「怕什麼呢?」坲哈睜著大眼睛,定定的看著我。

「我最怕的事就是跟你共進晚餐…。」其實,這話一點也不假。「我可以偶爾一兩餐不吃飯,可是,你不要要求我餐餐都吃披薩,或者,奶油煎餅、或者、三明治。這樣,我會瘋掉的…」

坲哈笑了起來說:「習慣和執著對一個人的影響真的這麼大。原來,我不是最麻煩的那一個…。」

那晚,談起吃西餐和中餐這樣的事,我們談到很多糗事,也趁機發了很多牢騷。

正談得起勁時,突然,有人來按門鈴。

坲哈去開門,門一開,是一個瘦弱的男子,揹了一台特大號的冰箱來。

冰箱用揹的?我和坲哈都傻眼了。

那個男的,穿著又髒又破的薄衫,一頭蒙塵散亂的短髮,有如一只老舊歪曲變型,落荒而逃的鞋刷,額上頂著一條粗繩,身後是粗繩綁著那台特大號的冰箱。一條破舊的短褲已經磨破了好幾個洞。

坲哈吃驚的問著:「你…你的老闆不是說三點就送貨過來了嗎?--怎麼現在才來呢?…我以為你們今天不會送來了…」

點點頭,那人微微的把眉頭皺了起來,一臉無辜的說:「是啊!我是三點就開始走來了啊!…」當他皺眉頭的時候,額上的皺紋可以夾死好幾隻蒼蠅。雖然,他才是中年。

「你…用走的啊?…」看看手錶,已經六點多了。

「是啊!難道你們不是這樣嗎?…」

「這趟路走來,大概有十多公里路吧…」搖搖頭,吐著舌頭,坲哈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說:「更何況,還要把冰箱揹到四樓…」。

那人把冰箱擺好以後,小心翼翼的把紙箱拆了下來。

「老闆,你這個紙箱可以給我嗎?」那人對坲哈說。

「我留這紙箱沒用!要用你就拿去吧!不過,你拿這紙箱要做什麼啊?」

我們對於那人即將揭曉的答案充滿了好奇。

那人羞怯的低下頭來,輕聲的低吟著說:「這裡的冬天很冷,我沒有床,都睡在地上,你這個紙箱給我,我可以當床用…」

「當床?…」

我和坲哈的神情開始變得很黯淡,再也笑不出來了。

拿著紙箱,那人一臉感激和喜悅的離開。天氣很冷,他沒外套穿,更沒鞋穿。打著赤腳。

送走那人,我們都像一只洩氣的皮球,癱瘓在椅子上。

後來,我跟坲哈同時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以後用餐,只要可以填飽肚子就好了,再也不計較是吃中餐還是西餐了。

2005/07/26

【有難我來擔】13_只要你好

只要你好,我情願就這樣---話我前人

如果不是對你們的愛這麼深

怎麼會在離開的時候淚流成汪洋

如果不是對你們用情這麼深

怎麼會說再見的時候心痛如斷腸

情願就這樣,為你割捨親情淚汪汪

只要你幸福,我不在乎心痛離開爹娘

情願就這樣,為你遠渡重洋來開荒

只要你無恙,我不在乎成為一盞燈光

情願就這樣,用手當你的傘

只要你快樂,我不在乎肩上有多少重擔

情願就這樣,用我的肉身擋你的苦難

只要你平安,我不在乎自己會受傷

情願就這樣,用我的青春換你的成長

只要你好,我不在乎老的時候會怎麼樣

只要你好,我情願就這樣

只要你好,我情願就這樣
 
2001/4/16  離國前夕

【有難我來擔】12_一定要讓你知道

揮不走的惡夢

用去兩天的時間飛翔,從離開文明很遙遠的喜馬拉雅山下,飛越過千山萬水,我終於回到了日夜思念的家鄉。

卸下一身遊子遠行歸來的塵埃,快步的跑進家門,要去看我那多時不見的雙親。

一進客廳,我簡直不敢置信,父親像是一尊剛上漆的塑像,從頭部、臉部、直到全身塗滿了褐漆般的藥水,一動也不動的光著上半身,在冷氣孔下,等著吹乾。

而母親,一手拿藥水,一手拿棉花棒替父親敷藥,無奈疲累的神情,隨著父親患處擴散的迅速而加之黯然。

「這皮膚病來勢凶惡,從西醫到中醫,草藥到偏方,遍尋名醫,仍然束手無策…」陪著父親一起面對病魔折騰的母親,說話的時候,倦容顯得憔悴疲憊。

「紅腫的皮膚,環繞著全身,身體像是椎心的刺痛,又像是烈火燃燒,又是奇癢難耐,這是煎熬啊…」身體剛上過藥,無法穿衣的父親,忍著藥水侵蝕傷口疼痛的說。頭上稀疏的白髮裡,是一處處,血水交融的痢瘡。

父親蒼老了好多好多。我忍不住心疼的哭了起來。

像是一場揮不走的惡夢,父親的皮膚,時而潰爛,時而紅腫,時而堅硬粗厚。年邁的父親,如何承受這種病魔的蹂躪?

好友,我心不安啊!

為了這場病,這兩年來,父親幾乎是足不出戶。

「這張破碎的臉,不敢出去見人啊!」父親自怨自艾的說。

看到這般鬱鬱寡歡的父親,經常要拿著按摩棒,狠狠的打自己一翻,把那奇癢難耐的皮膚打到瘀血,讓疼痛取代騷癢,身為子女的我們,看在眼裡,情何以堪啊!

父親的好友們,紛紛來探望。許多醫師朋友遠從各方來替父親看病,然而,那病毒似是肆無忌憚,一點也不懼於醫師的威信。

遷居台北的世伯,特別把三個醫生兒子叫到跟前,要他們專程趕來替父親看病。其中一個是皮膚科權威,但是,病毒仍使壞,不惦記那濃厚世交情誼的期待,還是將病情擴大。

那天,陪父親去看病。醫生是父親的好友。

看到父親潰爛的雙手,叔叔先是吃驚,然後是心疼,緊接著,他的眼眶,不知不覺的滲出淚痕來了。

叔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紅著淚眼對我說:「他就是這樣客氣的人,跟我計較,說我不收他的錢,不讓我看病。妳說,我們之間還要計較這點小錢嗎?」

「有辦法醫治嗎?」我著急得哽咽了起來。

叔叔對我說:「我馬上會集醫院裡的教授和醫生,針對爸爸的病情開會。我會盡最大的能力醫治父親的病…。如果我不行,還有醫學院裡的教授,教授不行,也還有院方的名醫。」然後,叔叔悵然的握著父親的手說:「老友啊!不能治好你的病,我心裡不安啊!你知道嗎?…-」

從叔叔落寞的神情裡,我閱讀到父親的病毒真的是來頭不小。

果然,一連串的日子,叔叔為了父親,四處會集名醫會診。

然而,病魔雖曾幾度鬆手,但是,很快的,又回來向群醫挑戰了。

臨行,父親的臉

父親的病情並沒痊癒,但是,我要再回加德滿都了。

一早,打包好行李,上樓去跟父親辭行。

當父親從房裡走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簡直是愣住了。

父親的臉,像是發酵過度的饅頭。然後,嘴巴歪了,鼻子扭了,眼睛不見了。

看著父親無助的臉,我一時難掩潸潸滑落的熱淚,哭了起來說:「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離家在即,父親的臉,扭曲、變形、腫大。

這教我要如何能夠心安的離去呢?

父親怕我不能瀟灑的走,便強忍著悲傷,輕輕的對我說:「放心的去吧!一切就交給老天安排了。…」

輕輕的,父親的一句話,竟然成了我最大的支柱。是的,此刻,唯獨老天是我最大的托負了。

點點頭,我故意在父親的面前,強顏歡笑。然而,一轉身,提著行李上路,拖著沉重的步伐,我只能讓淚水陪著我踽踽獨行…。

深夜裡的電話

回到加德滿都的寓所,我偷偷的把悲傷埋在心底。

今年的喜馬拉雅山脈特別的冷峻,想必是寒冬吧!每在就寢的深夜裡,我那思親的心,總會不自主的浮游出來陪我一起跟嚴冬作戰。

那晚,夜已深,我已入眠,電話鈴聲卻在睡夢中響起。

心頭一震,急忙從被窩裡跳起來。

我那接電話的手,竟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

一接起電話,原來是父親。

「爸!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有睡呢?。」

父親說:「睡到一半,睡不著,就給妳打個電話…」

「您的臉有好點了嗎?…」我焦急的問著。可是,父親卻沒有回應。

「爸…您是怎麼了…。」在冬季深夜的國際電話裡,看不到父親的臉,聽不到父親的聲音,我心急如焚。

後來,從聽筒裡,我聽到打酣的聲音。

原來,父親睡著了。

聽到酣聲,我心放寬了許多。

那一夜,在酷寒的加德滿都冬夜,我披著棉被起身,憂慮著漸漸年邁父親的身體。

後來,聽說,父親這樣的情況,也經常發生在長年旅居日本的妹妹身上。

禮物

這回,再度從喜馬拉雅山下歸來。過境泰國,侄子從布里斯本來了電話。

侄子們年紀雖小,慶幸的是都能在道場學道。

剛上高一的侄子,從電話裡傳來一口稚嫩的聲音,亢奮激動說:

「今天佛堂開法會,活佛老師對班員和辦事人員,一一慈悲勉勵。我帶著弟弟、妹妹問老師說:『老師,我阿公的皮膚病為什麼一直治不好呢?』老師用著很關切的眼神看著我們,然後,慈悲的對我們說:『念在你們一片的孝心,為師親自替你阿公延壽…。』一聽到這裡,我們馬上跪下來,然後,全都哭了出來…」

天啊!這是上天何等厚重的恩賜啊!這厚禮,超出我們的預料太多太多了啊!想想,天恩未報,寸功未立,上天卻是給出如此多的厚愛,我們是何等的幸運啊!

顧不得旁人訝異的眼光,我那因為感恩、喜悅激動的熱淚,一時潰決般的在臉上奔竄了起來。在機場內的夜幕下,我默默的將那份感恩、喜悅、歡笑、幸福和祝福的心情,灑向整個曼谷、整個世界…。

一定要讓你知道

一個星期後的早晨,陪父親用早餐。在餐桌上,我見到神采奕奕,面目全新的父親…。當我見到父親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驚叫了起來的對父親說:「爸,您的臉…」

不等我把話說完,父親含淚帶笑的對著我說:「上天的諾言,果真兌現了…。」

看到飽受病魔折騰的父親,再度的展開歡顏。看到這兩年來,年邁的母親,也不敵父親受病痛挑戰的苦惱,黑髮已鬢霜,看了教人心疼。

但是,在遙遠的地球另一端,在一場三曹普渡的白陽法會裡,恩師的慈悲,挽救了我們一家人的隱憂……。

這是件喜事,但是,母親是一個傳統的婦女,她頻頻的叮嚀著說:「這事知道就好了,我們感恩在心,但千萬別說出去----。」

但是,自思,天恩師德,無以回報,天恩師德,不知如何訴說。幾經思量,我決定,天恩師德,一定要讓你知道。但是,請你千萬不要讓我母親知道,我已經告訴了你。其實,我所要表達的並不是父親的病,而是,想讓你明白一個真理:「上天給你的,往往是比你給出去的還多。上天給你的,往往是比你想像的還要多。」

這是真的,請你不要懷疑。

2004/07/28

【有難我來擔】11_有難我來擔

第一次點道

第一次點道,我和道親們都非常的戰戰兢兢。

來求道的人,有的是大學教授,有的是政府官員,也有的人是苦命人家的孩子,而有的人則是傭人和長工。

不管求道人是怎麼樣的一種身份,他們終能在浩瀚天恩的沐浴中,正式的成為活佛師尊的弟子。一想到這裡,我內心替他們感到無比的喜悅和光榮。

在辦道的過程中,我幾度因感恩於天恩師德,感恩於老前人、前人的恩德,以及上天的慈光,能加被在這群貧困國度的人民身上,而數度哽咽落淚。

回家換衣服

辦道前,操持人員為求道人點名,但是,少了一個人。

「布拉迪去換衣服,馬上來。」布拉迪的引保師蘇倪兒大聲的說著。

後來阿吉告訴我說,十二歲的布拉迪,是蘇倪兒的長工,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她要他去換件乾淨的衣服來求道。

布拉迪的家裡很窮,父母親很愛他,但供應不起他一年八佰廬比的學費(相當於台幣約四百元),他的父親於是把他送給住在城裡的蘇倪兒當長工。當長工不要薪水,但有個條件,就是讓布拉迪上學。

求完道的布拉迪,眼神非常的燦爛,因為,在這裡,他不但求得了大道,而且,得到了有生以來,渴望已久的尊重和平等對待。

第一次辦道,我在日記本寫下了心情:看到來求道的人,來上課的人,有的人看起來黑黑的、髒髒的,好像很久沒有洗澡,很久沒有洗頭的樣子。看到他們能夠求道,我忍不住的感動了。心生歡喜,也心生祝福。是的,這就是我期待的,有錢的人能夠求道,苦難的人也能求道,也能返回故家鄉。看到他們能夠求道,突然覺得很驕傲,我驕傲的不是領了點傳師的天職,而是,我真的服務到他們了。

考卷

道親每天都帶人回來求道。佛堂裡到處充滿了祥和法喜。

可是這樣的喜悅,在今天傍晚獻完晚香時,被粉碎了。

事情是這樣的,在大學當教授的加格狄敘,是一個很傳統的婆羅門族人,個性溫和且持齋多年。求道以後,深覺大道的寶貴,便要他的子女們都來求道。

他叫求過道的大女兒阿蝶,帶著還在讀大學的弟弟和妹妹來求道。

求完道以後,姐弟三人便一路說說笑笑的回家了。

晚獻香時,突然接到溫納迪的電話。溫納迪在電話裡哭喊著說:「阿蝶她們姐弟三人,在求完道後的回家路上,被一輛煞車失靈的計程車從後面追撞上來,三個人都受了傷,司機逃逸,他們現正在教學醫院的加護病房急救…。」

天啊!這簡直是晴天霹靂。阿姞掛下電話,面無血色,全身發冷的攤瘓在椅子上。

而我,腦海先是一片暈眩,然後,意識到我們要面臨一場信心上的考驗。這是領命以來的第一張考卷。

幾個住在佛堂的壇主們,都慌亂成一團,一直問我說:「萬一出了人命,怎麼辦呢?…」

別怕,有我在

雖然,我也是很震驚,但是,看著他們膽怯的眼神,我知道,我不能驚慌。

於是,我安慰著他們說:「別怕,一切有我在。…先把心靜下來,不要慌張。走,我們先叩頭,叩求仙佛慈悲撥轉,然後,馬上趕到醫院…。」

叩完頭,拿著上清茶,攅進了矮小的5號公車,在吵雜的車上,我們陷入在一片愁雲慘霧的憂慮當中。

一路上,許多的「萬一」不斷的在大家的口中談論著。

萬一,三個人都救不活了,怎麼對他們家人交代?

萬一,有人變成重殘,怎麼辦?

萬一,他們誤會是因為求道的關係才出車禍,怎麼辦?

萬一,他們想趁機會,向佛堂敲詐,怎麼辦?

萬一,他們要對點傳師不利,怎麼辦…?

看到老師這群可愛的好徒弟們,這樣的誠摯,臉上卻寫滿了焦慮,惶恐。又想到正在醫院急救的三姐弟,他們的生命正如朝陽般的充滿了光明,現在卻生死未卜…。

闔上雙眼,我默默的對老師祈求說:「這是關係到三個生命的存亡,也是對這個道場的考驗,希望上天慈悲,把一切的災難化到最小啊…」

想著想著,眼角不禁滲出了一道憂心的淚光來了。

有難,我來擔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一下車,我們一行人,心急如焚的飛快往醫院跑去。

當我們來到大門口時,眼尖的阿雅一眼就看到我們,她飛快的從急診室裡衝出來,歡喜的抱著我大哭說:「點傳師,感謝天恩師德啊!如果不是求了道,我們恐怕大劫難逃呀!車子從我姐的身上開過,卻都只是擦傷而已,我們平安無事了,真的,我們沒事了…。」

擁抱著阿雅,我也忍不住高興得大哭了起來,對她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太好了!感謝上天慈悲…」

然後,緊接著,是她們姐弟三人,家屬、以及我們一群人,相互擁抱,互道化險為夷的喜悅…。

幸好,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這樣糟。在急診室裡頭,我們歡笑、相擁、相泣、感恩、落淚…。

正當我們開懷大笑的當下,突然,梅喜極而泣的跑過來,緊緊握著我的手,好像從死神手上逃出來的人是她那樣激動的說:「點傳師,我真的是太感恩了。您知道嗎?剛剛在路上,我已經跟巴森達交代好了。有難,我來擔。萬一道親有個三長兩短,家屬要打您出氣,或者,要對您不利,要讓您去坐牢,或者,要您賠命時,一定要先保護您,一切由我來承擔。我告訴他們,點傳師才剛領命,她還有很多人要救,很多愿要了。還有父母親等著她,她不可以有事的。可是,我不同,我只是個普通的道親而已,我死不足惜…。」

說著說著,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一顆憾動的心早已顫抖不已,熱淚不知何時竟悄悄的爬了滿臉…。

噙著熱淚,我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既是感動,又是心疼的對她說:「每一個生命都是可貴的,沒有誰死不足惜。我是個點傳師,是上天的使者,當災難來的時候,我就是一把傘,要保護大家。有福同享,有難,當由我來擔啊…」

話還沒說完,我們一群人眼眶全都紅了起來,然後,開始哽咽…

夜,來得很早,卻很美。美在我看到了真心真情。

2004/09/26

【有難我來擔】10_變心

早上6:15分

早上6:15分,我準時下樓開門。

倒不是我精進早起,而是,為了替每天清晨走遠路,趕來赴6:30獻香的阿姞開門。

阿姞住在離我的住所,走路約一個小時的地方。因沒錢坐車,所以她每天四點多就起床,五點準時摸黑走來佛堂獻香。風雨無阻。每天為了獻早香,來回要走兩個小時的路。

她總是6點之前就到門口,時間比時鐘還準確。而我,卻為自己能夠在6:15分,準時為她開門而感到了不起。

特別是在冬天的時候,我老是遲到。不管晴天雨天,嚴冬或盛夏,她到我門口的距離是一個小時,我到門口的距離只有一分鐘,但是,無論如何,她總是先到。

我想學道

她早先是住在朋友家。她的朋友被醫師宣判患有精神病狀。朋友常會有驚人之舉,哭鬧、打人、罵人,有時在半夜裡起來要掐死她…。

有一天,我問她說:「妳當時為什麼不離開朋友呢?」

提起往事,她頓覺辛酸,哽咽的對我說:「因為,因為我想要學道修道啊!朋友的家離佛堂比較近…。」

離佛堂比較近?為了學道,她可以忍受一切?

我眼眶不禁紅了起來。覺得感動。

「…後來,朋友搬家了,我才搬來現在的地方…。」她說。

我的心有一股被電擊的憾動。

「那妳就搬來和我一起住吧!」我說。

「真的嗎?」她訝異的睜著大大的眼睛,受寵若驚的望著我。

「真的。」點點頭,我微笑著,肯定的對她說。

有你,真好

我發現她真的是一個忠厚老實,可以信任的好女孩。

自從她搬進到佛堂以後,學道認真,我的日常生活也方便了許多。

她,勤快、善良、樸實、尊師重道、有責任感。每天一早,當我6點起床時,她已經把所有的家事都做好了,且準備好要獻香。而佛堂的事,上至辦道、渡人、成全人,下至煮飯打掃,她總是任勞任怨的做。沒有怨言。

我告訴她:「有妳,真好。」

她卻更是感恩謙恭的說:「有您,對我而言才是真的好。您是改變我生命的貴人,讓我得到老師、老前人、前人的恩典,我視您為我的再生母親。」

變心

她住進佛堂兩年多來,我們同甘共苦,相依為命。後來,我們家族的成員又多了巴森達,還有從菲律賓來的梅。除了學道以外,我教她讀書,也教她一點謀生的技能。我們利用早晚的空檔,做點素料來賣,這倒也足以謀生。日子簡單而快樂。

可是,好景不常,日子順遂了以後,她卻變了。她開始變得偷懶了。

那天,她竟然忘了要連絡道親回來上課。晚上加班做素料,她說太晚了、累了,明天再做。起先,我還以為她真的是忘了,可是,當這種情況不斷的重複發生幾次以後,我真的不得不相信,以前的阿姞不見了。

雞同鴨講

那天,在我即將回國的前兩天,再也忍不住的決定要好好跟她談一談。

晚餐後,我叫她到跟前來,然後帶著責備的語氣對她說:「妳變了,妳知道嗎?妳變得貪睡、偷懶、沒有責任感。晚上睡覺,白天也偷睡,辦道的時間都被妳睡掉了,妳要怎麼捨身辦道呢?還有,妳老是找藉口推卸責任,妳真的變了…。」

看到我這樣的嚴厲,她緊張的說:「我知道我不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變得很健忘,對不起,我正在尋找一個可以信任、可以照顧妳、保護妳的人住進來,然後,就回家…。」

我說:「我不是說妳不好呀!只是覺得妳變了…。」

她哭得很傷心的說:「可是,我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這樣的人…。」

我說:「我並不是要妳回家呀!…。」

她似乎聽不懂我的話,使勁的哭著說:「等我找到那個可以保護妳的人,我就回家…。」

天呀!簡直是雞同鴨講。我講東,她說西。我再也說不下去了。

晚上,睡覺前,她來敲我房門。

當我把門打開時,她噗嗤的一聲跪在我面前,臉上掛著兩串熱淚說:「點傳師,對不起,美戴姐要我來向您道歉。她說,我不可以說要回家,這樣會傷了您的心。如果我讓您傷心的話,請您原諒我。我不要您傷心…,我不要讓您傷心哭泣呀!…」說著說著,我也落淚了。

一封信

回到台灣,收到林講師惠淑的信。

林講師畢業於台大碩士,現任台大醫院某個部門的組長,哥哥是點傳師,全家人都在道場修辦。她道學豐富,英文又講得好。所以,前不久,前人老特別慈悲,派她來為尼泊爾新民班講課。

她課講得好,大家都很喜歡她。我也因此和她有了數面之緣。

林講師的信裡面寫道:「隨函附上相片一張,左邊那個短頭髮的女孩叫什麼名字呢?她有沒有去看醫生呢?從我見到她的時候,我就懷疑,她根本就是生病了,得了一種叫「甲狀腺機能減退」的病。這種病人,如果住在佛堂,又是操辦一方的話,那是很累人的事。因為,這種病症會讓人嗜睡、健忘、疲累…」

信的後面,又細心的附上了一封有關「甲狀腺機能減退」的醫學報導資料。

看完了信,我先是整個人愣住了,然後,開始哽咽起來。

原來阿姞生病了,她不是貪睡,不是偷懶,不是沒有責任感。是我誤會她了。

堅持

我於是趕緊打電話去尼泊爾,要阿姞快去看醫生。在電話中,她一如往昔,輕聲細語的安慰著我說,不要為她擔心。

然後,我心急如焚的問梅說:「妳跟阿姞住在一起,她生病了,妳知道嗎?」

梅說:「我知道啊!」

我很驚訝!原來他們都知道了。

「那妳為什麼沒跟我說呢?」我氣急敗壞的說。

「我有跟阿姞說呀!我說,妳生病,要坦白說出來,才不會讓點傳師誤會妳。可是,她堅持不肯,她說,她寧可讓您誤會也不要讓您擔心。她說,看病要花很多錢,如果我跟您說的話,這一輩子她再也不理我了…。」她無辜的說。

掛下電話,我的心不斷的顫抖起來,然後,酸澀的喉頭,像是被一顆巨石緊緊卡住一般,滾燙的熱淚,再也不聽使喚的滑落了下來。

我的心,從無限的感動轉換為無限愧疚。最後,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有難我來擔】09_算帳

該走的時候,不要留我

又要遠行了,在夜下開始整理行李。越是逼近離別的日子,父親的憂傷愈是日益凝重的寫在臉上。

聽到房門外,父親來回踱步的聲音。我敏銳的嗅到他不安的步伐裡頭,攙雜著一股焦慮。然後,緊接著是一連串,他按耐不住,急切要把我留住的敲門聲。

打開房門,父親哀戚的神情有些落寞,像一幅詮釋陰天景色的全開素描,黯然的色彩直直跳落在我眼底。我有些措手不及,想要逃逸,卻仍然得面對彼此無處可躲藏的沉重心情。

「不要走可以嗎?」未經任何的修飾,父親的言詞很認真。聞言,我心如刀割…。雖然,離別是件很感傷的事,但是,該走的時候,是不可以留戀的。我不知如何對父親說起,我早已許諾老天,要用自己的幸福當籌碼,要和祂換一份對苦難同胞的眷顧。而被愛遺忘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

低下頭來,我眼角泛起一點淚光,重複觸摸著這些年,離情帶來的痛。

幸運的人,才被老天選上

向來不善於表達的父親,這回試著用言語傳達他內心世界的說:「妳知道嗎?為了你們,我一直守住這個家,為什麼妳要走?」

我抬起頭來,對父親說:「就是因為您們,所以我才要離開。」他吃驚的說:「人家是因為愛家人,所以不分開,妳怎麼和人家相反?」

「我知道,父母愛子女的心切,但是愛不等於永恆的幸福。有一天,時間還是會無情的把我們帶到該分離的地方。時間是良藥,讓離別的人重逢。但是,時間也是殺手,讓相聚的人分離。在殺手還沒有來以前,我要把您給的愛,擴散到需要愛的地方,給苦難的人希望和幸福,這樣,愛的壽命才會延伸到更長久,殺手就殺不死這一份愛…。」

父親低下頭來,開始流洩著大量的沉默。

然後,許久,他打破了沉默說:「那為什麼是妳,為什麼不是別人?開荒有人去不就好了嗎?」

我相信每個出國開荒的前賢,他們的父母親一定都會問這句話。

我說:「就是我,幸運的人,才能夠被老天選上。我就是那個別人口中的「別人」,就是那個有人去就好的「那個人」!開荒路,看似是我們選擇老天,實際上是老天選擇我們吶!修道辦道做聖賢事,千百萬人當中才選一個,看我們有多幸福…」然後,我再補上一句:「那裡是講英文,許多人想去,但是語言不通。」

父親頗有同感的笑了起來。

別擔心,我一直在老天的手上

一會兒,父親又說:「但是,那裡環境不好…」

我於是想起那年,生過的那場大病。「那場病讓我覺醒,重生之後的生命,是屬於老天和眾生的,所以我要為上天做事。如果我遇難而去,那也只是表示上天多給的年限已到了,我該回到老天的身邊去了。不用為我擔心太多,我一直在老天的手上。

如果老天不讓我生這場大病,你們不會把我交出來,只會緊緊的握著我,讓我過著凡人一般的生活。」父親頻頻的點頭,顯然是認同我的話。「這一切都得感謝老天,用盡了各種方法讓我們從迷境中覺悟啊!所以,就讓我去做,把老天交給的使命完成吧!」一邊說著,我欣慰於看到父親的眉頭有了舒展的模樣。

算帳

「可是妳吃素,那裡素食不多,妳這麼瘦,辦道又這麼忙。辦道一定要這麼忙嗎?…」父親又說了。「忙好呀!」我說,然後順手拿起筆來,開始和老天算帳,算給父親看,看這些年來到底忙到了些什麼。

「求道近二十年,我吃素,所以少造了很多業,和四生六道的眾生斷了因果。

喔!這一筆賺太多了…。吃素以後,血癌在一週內好了,然後,身體更健康,平常連感冒看醫生都少,少打針少吃藥,少花錢少疼痛少受病苦…喔!這一筆又賺了…。

這些年來,因為學道,所以找到了人生的真義,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做事情的質更好,往往事半功倍。這筆又賺到了…。

然後,這些年來,因為學道,知道怎麼經營道化生活,家裡的氣氛變好了,快樂了,日常生活中,少結怨也少生氣,而且更多笑聲,日子完全不一樣了。如果,沒有修道,這二十年就不知道怎麼過了,一定跟還沒有修道以前一樣,整天吵吵鬧鬧,家不像一個家。賺了一個幸福快樂的家,這筆又賺到了…。

然後,這些年來,學到很多秘寶。外在的是辦道,利益他人,時間沒有白過。而內在是學到「內化」的能力,所有人世間的不圓滿,一旦發生,它就會在修行者的身上,產生自然光合作用,自動「從內心化掉」,內化之後,生命是如此的芳香。所以少了內心的苦難掙扎,多了開懷喜悅,這筆又賺進太多了…。

然後還有,這些年來,因為學道,所以不再造口業,少了很多是非製造機,多了很多垃圾場處理爐。少了很多紛爭,多了很多融洽。少了很多敵人,多了很多朋友。少了很多埋怨,多了很多諒解。少了很多氣惱,多了很多笑聲。少了很多怒罵,多了很多關懷。少了很多責備,多了很多鼓勵。少了很多猜疑,多了很多信任。少了很多忌妒,多了很多同喜。少了很多遺憾,多了很多幸福。少了很多早知道,多了很多幸好。少了很多恨,多了很多愛。少了很多去參觀地獄的機會,多了很多遊玩天堂的旅行。這筆又賺太多了…

「哇!修道辦道,一本萬利,利息就是用電腦來算也算不完呢!…」我說!

這一下子,父親也開始投入算帳的行列說:「然後,人和人之間和氣相處,心情更順暢,事業更順利,…這筆又賺了…。」

結帳,原來我還欠老天!

在夜裡,陪父親,細數著這些年,修辦道路途上的種種。陪著他笑,陪著他回憶往事,陪著他劃破憂傷的膜,覺得這樣簡單的親情陪伴是件很幸福的事。(這種幸福也是學辦道的利息喔!)雖然,能陪在父母親身旁的時間不是很多,但是,我總是很把握那個質。

看我喋喋不休的神情,父親開懷的笑了,好像我已經賺得了全世界一般。然後,他肯定的告訴我說:「這條路果然錯不了!」

算一算入帳,我發現,老天給我那麼多,我都沒有還。帳一結,才恍然大悟,我還欠老天呢!果然老師說的話沒錯,「行盡天下路,唯有修行不誤人」。日子沒有白過,路沒有白走!

然後,然後,我好想對你說,你也許可以錯失一場好電影,或者,一件好衣服,或者,一個好假期…,但是,千萬,不可以錯過這一場修辦的好時機。

真的。

2001/10/24 離國前夕

【有難我來擔】08_再度

為歷史作見證

昨晚半夜,12點多,窗外不斷的有槍鳴聲傳來,然後,狗吠得很厲害。我被吵醒來,知道今晚必定不是普通的夜,如果不是游擊隊和政府軍作戰,就是有什麼事情發生。然後,就起身了。

果然,今天的加德滿都不同於往日。皇宮周遭全是站滿了軍隊,然後大批的人群和車輛,堵住了去路,難得塞車的城市,竟然意外的擠得水洩不通。我想起今年皇室滅門案發生的當時,是否在加德滿都的天空,也如昨夜般的悽愴,槍炮聲無情的肆虐向來安靜的城市?

後來,道親告訴我,皇室家族的成員,國王的弟媳昨天坐直昇機,發生意外死了。今天,出殯焚化,所以,擁入大批人潮。昨晚的槍鳴聲,是因她的屍體從出事現場運回來,照禮節要對空鳴槍。而,國王的弟媳,也就是皇后的妹妹,也就是說,現任國王有三兄弟,娶了三姐妹,上回遇害的皇后是大姐,現任皇后是老二,現在意外身亡的人是小妹,她的丈夫在上回皇室滅門案中已經遇害了!一年不到,她也走了!人走了!尊貴、權位、尊嚴全都隨風逝去了!

新國王住在我們佛堂這附近,他們不敢住皇宮。而我,來到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度,好像每口呼吸,都吸進一則訴說不盡的悲切故事,然後每吋腳步的移動,都是跟隨這個淒迷國土人民的步履滑動,陪著他們用眼睛去為歷史做見證,在改朝換代的過程中,人們如何用血來寫歷史。

補課

昨天是星期六,也是師尊成道紀念日。我心裡盤算著,要跟道親講解師尊行誼。但道親遲到,我因還要趕著到友壇幫忙,於是師尊行誼就沒時間說了。等道親散了去,阿姞哭了起來說:「今天是師尊成道日,師尊的天命和行誼都沒有講述,我們對不起老師啊!我們對不起老師啊!…」她的話讓我又自責又難過,然後我也哭了起來,就去叩頭,向師尊和老前人、前人懺悔。

隔天,阿姞把道親集合起來,要我補講師尊行誼。雖然透過翻譯,但一群人卻聽得很入神,都不肯散去。就這樣,我們把昨天缺的全補了回來,頓時,心全都開了來。

今天,阿姞告訴我,十月初是德賽節(尼國過年),再來是萬燈節,屆時,她會帶著她這段時間學道的筆記回鄉下講課,將這段時間所學的全數教他們。我總算覺得這兩個月來,每天為他們講的課都沒白費了。

很多前賢因為關心我,一直要我回台灣,他們說我有一百個離開的理由,但是我也覺得我有一百個留下來的理由,在我心裡,他們的赤誠足以讓我有無限的理由為他們留下來。

謙卑

剛送走一個每天走路來學道,苦命人家的鄉下女孩,緊接著天色即將暗去。這個非常優秀善良的青年樂斯馬,冒著傾盆大雨,大老遠的從學校下課,騎著單車來。一進佛堂,他喜吱吱的從濕透的老舊塑膠背包裡頭,掏出一疊厚厚的佛規禮節簿影本說:「姐!你看,印得好清楚喔!找個時間,我去找厚紙板來當封面,再用膠布黏起來就會很美觀又耐用了…。」然後,他很心疼的看著另一本破損的原稿說:「太多人用了,破損得厲害。裝修好後要收起來…」

加德滿都的路坑坑洞洞,雨很大,到處積水,一不小心就會摔得滿身泥巴。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一路是泥濘難行。但從他的臉上只有喜悅,沒有倦容。從他掏出禮節簿滿足含笑的神情,我彷彿看到自己的童年,在饑餓的寒冬深夜,父親從很遠的地方騎車回來,我們一家人圍著他,相爭等著他從塑膠袋裡掏出了熱騰騰的包子,那種忘記了一路寒風刺骨侵襲的喜悅。

獻完晚香後,我要煮茶讓他喝,好熱熱身,他堅持自己動手來。總是這樣,他們很謙卑。不敢接受我任何的服侍。在他們謙卑的身上我看到了什麼是高貴。

「姐,妳星期六的飛機走,那我們半天班的課程是否該提早,否則,時間不夠用…」然後,我想起其他的道親,在臨走前,頻頻對我說:「星期六的課不能縮水,我們寧可提早到也不肯少學習啊!…」「為什麼要走呢?不要走好嗎?妳在的時候,我們才覺得自己的存在,才覺得老師和前人的愛,才有安全感,才有依靠…。」

我承諾他們,很快就會再回來了。

目送樂斯馬騎著單車,在暗夜雨中消失的背影,心疼這些孩子年紀輕輕,生命就蒙上了一層風霜。

再度

想起又要走了,又要把自己的使命和心願暫時撇下,讓老師獨自承擔時,不禁倍覺心酸,只好到佛前,默默對老師說:「很無奈,道親的無助,又要託付給老師獨自來承擔。簽證到期,又要說再見了。離開非我所願,但不能替老師好好的照顧這群徒兒,不能陪著他們一起面對生命的滄桑,不能留在他們身邊,給他們歡笑、希望,不能陪著他們,一起克服生命過程中的種種磨難,我內心有無限悲慟呀。」要離開,我只感覺心痛如熬煎。離開說再見,再度的,我感覺心痛如熬煎…。

Again,  I have to leave                          再度的又要離開說再見
Again,  I feel  pain                                 再度的我感到心痛如熬煎
I can’t                                                         我不能
I can’t see you fall down again and again      不能眼見你跌倒一遍又一遍
For this reason I coming for hand your hand   為這原因我來將你手輕輕牽
Guide you on the way of heaven              好引領你走回天
Let our Holy teacher light up your life       讓老師將你生命之光來燃點
I am willing to be a bridge                 做一座橋樑是我情願
I am willing to be your steps              做你的階梯是我本愿
Till you safely reach in heaven              直到你平安回天
Even you make me pain                    就算你的腳踩痛了我的肩
But I have no complain                     我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As long as you can                         至少你可以
You can stand in God’s hand                可以回天
Not as my wish while I to leave                  離開非我所願
But what can I say                          但我還能說些什麼
I only can say                              我只能說
I feel pain again                            再度的我感覺心痛如熬煎
I feel pain again                            再度的我感覺心痛如熬煎

又要走了,很感傷,我一直在想,離開的時候,可以留下什麼給道親,讓他們仍然感覺依靠.晚獻香的時候,我把老師在印度法會做的一首英文師徒歌抄在黑板上,獻完香後,我就教道親唱這首歌.

歌詞是這樣的:

Teacher and disciples  (調寄:師徒歌)

Disciples do you understand
Ji-Gong misses you
Disciples do you understand
Ji-Gong misses you
It’s good time to alter your life
Size opportunity right
Whenever wherever
Please don’t let me down
Side by side in your mind
Remember that I’m not far away


2002/09/23


【有難我來擔】07_永遠有利息在人間

趕路和救人

曾經,和朋友一起幫助過一個孩子。

對於一個毫無相關的人,在現今多舛的社會裡,也許,我們可以毋需去揹負任何的社會責任和義務。

只是,當你在寒冬的除夕夜裡,從遙遠的他鄉異地,翻山越嶺、風塵僕僕、滿懷欣喜的趕著轉搭一班班的車,不畏奔波勞苦的舟車顛簸,為的就是和親人團圓,圍爐話除夕,分壓歲錢過新年那一刻的幸福。然而,在這一瞬間,你在歸鄉的途中,聽到一絲微弱,沉浮在河堤中的求救哀鳴。

有人溺水了

趕路回家過年的旅客,神色匆匆,沒有人停下腳步來救人。夜一直在暗去,你歸心似箭。你知道,在久別等候重逢的約定裡,你的妻女期盼的是這一年一度的相逢。在趕路和救人的抉擇間,你內心開始起了很大的矛盾掙扎。

在片刻的猶疑後,你決定犧牲除夕夜,和家人團圓的快樂來換取一個生命的存在。剎那間,你奮不顧身的跳下水裡,將那人救起來。

所有路過的人都在趕路,沒有人停下腳步來為你救人的義舉喝采。更沒有人知道你為了救人,做了什麼犧牲。那個被你救起的人,也因為趕路而匆匆道謝離去,他也在趕著回家和妻女團圓。

你們沒有互相留下姓名,他不知道你為他所做的犧牲。你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落水,更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裡。你繼續趕路,心裡惦念著的只是家人等不到你回家的心切。

那一刻,在你決定救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你將會錯過這個除夕夜。雖然,你有些許的遺憾,因為,這一夜的相聚,是你用一年的時間,和家人分離的代價換來的期盼。雖然是這樣,但你並沒有指望被你救起的人,將來會做任何的回報。你意在救人,不在回報。

跟著聖人的腳步走

慢慢的,我們不再有很多的連繫。那個我們曾經無意中救過的人,在我們的生命中漸漸的被淡忘。

一天,他突然來了封信,簡短的寫著:「當時,幸好,碰到您們,讓我沒有犯下終身遺憾的錯誤…。現在,我不但改掉了很多壞習慣、壞脾氣,且吃素了。回顧這一年來,我也幫助過許多的人。我立志,要跟著您們的腳步走,您救人我也要,您當別人的貴人,我也要。您做利益別人的事,我也要…。」

看了他的信,心裡很高興,就送給他一句話說:「要學就學正版的,不要學我這翻版再翻版的影本,不清楚了。你若要走,就請你跟著聖人的腳步走…。」

愛,還活著

家裡早期的菲律賓女傭美黛,身材臃種肥胖,五官平平,但卻有著很不平凡的際遇。

美黛有個雙胞胎姐姐,出生的時候,脖子上掛著一串天然的黑痣排列成的項鍊,項鍊還掛著一個也是由黑痣排成的十字架綴飾。

姐姐出生以後就吃素。在菲律賓的天主教徒家庭當中,持齋並不多見。生性善良,心懷慈悲的姐姐,自懂事以來,就立志當修女,並收養孤兒。十八歲的時候,孤兒已經收養到三十二人之多。

在十八歲的修女學校畢業典禮前一天,學校帶著應屆畢業生到海邊野餐,野餐的地點正好離她的孤兒院不遠,姐姐想到她那些孤兒,就邀了一位同學同行,坐著小木舟,要把食物送到對岸去給孩子們吃。當小船行至河中心時,同學不慎落了海,在那當下,姐姐奮不顧身的去救同學。同學救起來了,自己卻罹難了。

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為了救人,寧可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另一個生命的存在。我深深的為她的舉動所感動!很遺憾的,我來不及跟她相識。

我常想,如果當時換成是我,我有勇氣做出這樣的抉擇嗎?在生命和仁義交關的當兒,我會捨身以求成仁取義嗎?

美黛在我家工作幾年以後,就回國了。這當中,我們極少再連絡。但是,這些年來,姐姐善良的身影,不斷的浮現在我眼前。

『她的愛不該只是這樣的…,她還可以給得更多的…,我應該為她做一點什麼事…,

要怎麼延續她那一份愛心呢?』我常這樣想。

於是,經過一翻的思量後,我決定邀請妹妹美黛,來尼泊爾協助我。

果真,她順利的來到加德滿都,並陪著我和當地人,一起開始展開一連串的工作。

姐姐雖然不在了,可是,從妹妹無怨無悔,任勞任怨的付出當中,我彷彿看到了姐姐的身影。

看著她愉悅服務苦難人民身影同時,我也從苦難人民身上得到喜悅的神情當中,看到姐姐的生命再度活了過來。

姐姐逝世了近二十年。但是,愛,還活著。

永遠有利息在人間

一回,讀到胡適之先生寫給陳之蕃先生的信,信裡頭寫了這樣一段話說:「我借出的錢,從不盼望收回,因為我知道我借出的錢是『一本萬利』,永遠有利息在人間。」

讀到先生的這段話時,我不禁大為讚嘆先生的寬闊胸襟和氣度。

如今,先生的容貌已不復再見了。但先生的氣度胸襟是可以學習的。

容我這般的後輩,就在這裡就學習套用他寬大的度量豪氣吧--

我付出的愛,從不盼望收回,因為我知道我付出的愛是『一本萬利』,永遠有利息在人間。

2004/05/12

【有難我來擔】06_傘下,你的心

一早醒來,這個乖巧有禮,還在大學讀書的女孩溫納迪,就大老遠從家裡跑來找我,用滿臉驚慌的神情對我說:『姐姐,游擊隊已經打到加德滿都來了!今天一早,兩個將軍同時在不同的地方被謀殺,一個當場死亡,一個送醫急救,情況很不樂觀,妳要小心一點,不要隨意出門好嗎?』

然後,很快的,我的左鄰右舍都開始加班,築高圍牆。

我的落腳處正是在使館區,附近都是住著各國的外交大使,再不然就是當地的高官、政要名聞,包括新舊任國王的皇宮都在這個區。

其實,對於大批軍隊在加德滿都的街道穿梭,全付武裝的藥彈氣氛早已司空見慣了,或是臨檢,或是宵禁,或是槍鳴…。從最初”內戰”的緊張印象,一直到如今,把軍隊的鎮暴視為「家常便飯」了,只是,外國遊客少了,這群孩子們擔心我的安危,頻頻的叮嚀著,要我不要隨意外出。

然後,一連幾天,游擊隊的「示威」手法果然強悍。在每個清晨,天剛翻亮的時刻,總要有一翻驚天動地的駭然事件發生。先是出其不意的謀殺新舊任的部長或官員,然後再隨興而發的槍殺無辜的百性。『槍桿子不長眼睛,誰倒霉誰沒命。』他們這樣說。

是的,誰倒霉誰沒命。一場政爭讓兩千萬的人口終日活在惶恐當中。血腥的發生似乎是一觸即發,一場兄弟骨肉殘殺的悲劇,彷彿已經是在刀口上了。

看到整日惶惶然的百姓,隨時準備殉國的阿兵哥和游擊隊,讓人見了於心不忍。於是,在遠方的我,想起了在遠方的你,同樣是穿著軍袍,偶爾也要披上戰甲的你們,此刻是否平安無恙呢?

然後,心中開始充滿了掛念。然後,憂慮開始不安份的在心中焦燥起來。顯然,沒有您平安的消息,憂慮似乎不肯安份。

晚間八點,窗外下著雨,天空一片漆黑。夜很沉很靜。不肯安份的心卻不斷的浮游攢動。再也忍不住要急著打個電話給你了!只不過是要知道您平安罷了,只是要問一聲好罷了。只是要讓那顆不安攢動的心放下來罷了!

但,這時候要上哪裡打電話呢?我知道,現在,街道是暗的,路上沒有行人,更遑論商店了。可是,我真的很想打電話聽聽您平安的消息啊!要上哪裡打電話呢?

阿姞,那個和我同住一起,善解人意的尼泊爾女孩,一眼洞穿我的焦慮說:『姐姐,這是一通什麼電話呢?再忍耐一下,明天一早,我一定帶妳去打電話,再忍耐一晚就好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無理取鬧的要強人所難。但接受的同時,不小心的,我的眼眶不禁紅了起來。然後開始哽咽。

『姐姐,這通電話真的這麼重要嗎?』阿姞問。

『嗯!很重要、很重要!』點點頭,心裡想著,雖然只是問平安而已,但是,平安真的很重要。不是嗎?

就像那回,美國的九一一事件,恐怖份子攻擊雙子星大樓一樣,雖然,朋友並不是居住在紐約,但是,只因為他是美國人,然後,驚駭讓我不顧一切的打國際電話到邁阿密給他,要知道他平安的消息才肯放心一樣。

尼泊爾的將軍被謀殺了。雖然你不是尼泊爾人,你也不是將軍,但是,你的職務和將軍這名詞比鄰而居。

雨季的加德滿都,山崩的習慣早已成了難以醫治的舊疾,但是,唯一和文明世界聯繫的通訊,卻又因雨季的來臨而斷絕。電話通訊這近年來才竄起的文明,竟是這樣不堪一擊的成為首都的新傷。可是,在兩位異國將軍被謀殺的當下,知道您平安的消息,卻是我心裡多大的一顆定心丸啊。

打完電話回來,走在回家的路上,開始下起傾盆大雨了。

和我並肩同行的阿姞,突如其然的一手把我拉到屋簷下,用她的身體擋住了雨花,不讓那來勢凶凶的雨水濺濕了我。然後,她一手當傘,為我遮雨,一手卻匆匆的從揹包裡掏出傘來說:『姐姐,快撐傘,否則妳會淋溼。』

她替我撐傘,自己卻在傘外任狂雨澆淋。雨勢很凶,很快的,她全身都溼透了。我愣了一下,然後喚著她說:『快進來傘下啊!快來啊!不要淋雨呀!不要淋雨呀!』

喊著喊著,我眼眶裡不禁浮起了一眶熱淚來了。然而,她卻聽不到我吶喊的聲音,索性的她把傘交給我說:『沒必要讓兩個人都淋到雨呀…』說完,她便使勁的在雨中跑了起來。

我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對她嘶喊說:『我是個肉身,妳也是個肉身。我是父母生養的,妳也是父母生養的,為什麼,在雨中,我撐傘而妳就要淋雨。有福同享,有難也要同當呀!…』

在濛濛的雨中,她轉過她濕著身的臉,含笑的對我說:『雨勢這麼大,兩個人撐一把傘,兩個人都會淋到雨的。如果一個人撐傘,那就只有一個人會淋到雨而已…。我從小苦命慣了,我們家沒錢買傘,下雨的時候,我們都淋雨,我已經習慣了。妳知道嗎?老天知道,我生不起病的,沒錢看醫生,所以,就算淋了雨,也不會感冒生病的。可是,你們台灣人不一樣,很容易生病,連喝生水都不行,一淋到雨就感冒了…。』

看著她穿著薄薄夏衫的身影,在雨中快步行走的笑容,她快速奔走輕盈的體態,始終在我淚水模糊的眼中晃動,我一路哽咽行走到家。

「我從小苦命慣了,我們家沒錢買傘,下雨的時候,我們都淋雨,我已經習慣了。妳知道嗎?老天知道,我生不起病,沒錢看醫生,所以,就算淋了雨,也不會感冒生病的。可是,你們台灣人不一樣,很容易生病,連喝生水都不行,一淋到雨就感冒了…」一路上,她無意間的話語,不斷的在我耳間盈繞。她,名叫阿姞,買不起傘,生不起病的窮苦人家女孩。這是我遇見到的阿姞,但是,在尼泊爾,到底還有多少我未曾謀面的阿姞,正在過著買不起傘,生不起病的生活呢?

一回到家門,打了幾個寒顫,開始流鼻水,我感冒了。然後,開始發燒…

捲在被窩裡,我聽到從廚房裡傳來,為我煮薑茶,阿姞的聲音說:『諾!妳看,感冒了!…』

我病倒了,一連躺了好幾天,她每天為我煮薑茶。看著她那雙為我煮茶,遮過雨的手,我默默的在心中對她說:「妳讓自己的身體淋濕,來為我擋去風雨,我將用我的幸福,來為妳的同胞擋去苦難…。」

默默的,我在心裡輕輕對她低語著說:「妳和妳的同胞有福了。福氣不是來自於我,而是來自於老天。妳的真誠感動了老天,老天選上了妳,要賜福氣給妳。」

「我是個傳道的人,被老天派來這裡,要替祂挑選善良的人,要賜福給他們,恭喜妳,妳被選上了,上天要賜給妳很多的福氣…。」

雖然,她聽不到我心裡說的話,可是,我知道,她的福氣真的就要來了。

2003/9/28

【有難我來擔】05_ 他的一聲祝福

我的天職

朋友來,問我說:「妳真的決定要在尼泊爾嗎?那裡那麼苦…」

我說:「是的,就是苦我才更要去;就是苦,他們才更需要我…」

「可是,那裡有前途嗎?恐怕要被提拔為點傳師很困難喔!反而留在台灣可能還比較有機會…」

低下頭來,我笑了笑說:「替老天做一道橋粱,讓老師的愛能夠加被在他們的身上,讓那群苦難的同胞在今生得以解脫,這一世能夠得授明師一指,超脫六道輪迴,這就是老天給我的任,也就是我的天職…。」

然後,我默默的對自己說:「我的天職,就是做老師的耳朵,聽聽他們的聲音;做老師的眼睛,看看他們需要什麼;做老師的手,在他們跌倒的時候,扶他們一把;做老師的腳,認真的走,把他們從天涯海角裡找出來…。」

這就是我的天職。我的天職很美麗,真的。

他的一聲祝福

上回,回國時,見到了台北回來的四叔。

四叔是父親的結拜兄弟,排行老四,是個壇主!

看到我回來,他開懷的笑著說:「阿卿,四叔想祝福妳,祝福妳有一天可以成為點傳師。」

我笑看著他,但是,心中突然有點悵然。忍不住的在他離去前,看他的背影即將在我眼前消失的最後一剎那,我快速的飛奔到他身邊說:「四叔,我真正想要得到的祝福是,祝福我那些苦難的同胞,可以早日求道,可以了苦,祝福我們的前人、我們的前賢們在人世間,風霜的日子才不白受啊!」

四叔看著我,愣了一愣,然後,很快的,他又在嘴角勾起了一道很深的笑容,緊接著是舉起手來,使力的揮動著,頻頻的點著頭,瞇著笑眼,大聲的對我說:「好,就這樣,四叔祝福妳,祝福你們在人世間的風霜不白受啊…。」看著他瘦小的身影漸漸的在我的眼底消失,我的眼眶,不小心的溢出了一點點淚水。我心滿意足的歡喜點頭,接受他真摯的祝福。我之所以眼眶會湧出淚珠是因為感動,因為,我深深的明白著,他的一聲祝福,是代表我多少苦難同胞的得救。而我,只是代表苦難的同胞,來接受他的祝福罷了!

仙佛怎麼沒有救他

這回回來,聽說四叔死了!

怎麼會這樣呢?上回見他還活得好好的。「是癌症,從發現到過氣,不過一個多月罷了,就走了…」父親感慨的說。

父親的朋友來,聽到四叔歸空的消息,大家都覺得很惋惜,也很震驚。

「他不是求道吃素,很誠心嗎?仙佛怎麼都沒有救他…」有位叔叔疑惑的問我。

低下頭來,我有點難過,難過於可能有些人曲解了求道修道的真義。求道修道是告訴你,人生的路該怎麼走才有意義,怎麼死才了無遺憾,並不是說求道以後,人就不會生病、不會死。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的過程呀!抬起頭來,我對叔叔說:「只要是人,有了這個肉體,都會生病,都會死。人死並不可悲,可悲的事,是否空在人間走一回?生命不在於長短,而在於活得有意義。人走了之後,到底給後人留下了些什麼?肉體的壽命有限,精神的壽命無窮啊…。」

那叔叔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說:「說得是啊!人的一生,做了多少有意義的事,才是意味著你的壽命有多長呀…」

「這是為什麼,修道辦道要即時,歲月不待人…」我說。

承擔,才能造福更多人

忍不住,還是想要再對妳多說幾句話。

如果你立志要當一把傘,那你就要固守你當傘的職責。風來的時候,雨來的時候,豔陽凌虐的時候,都要堅強的去面對。

無論如何,千萬要記得你最初立志當一把傘的心願…為後面的人遮風擋雨。為了實現你那美麗的心願,為了讓後面的人不受風吹雨打,再痛你都要承受。樹大才能供人乘涼。我的意思是說,唯有承擔,你才能夠造福更多的人。

妳說,我修道辦道的理由很美麗,是的,所以我從未想放棄過。而你的理由當然也是美麗的啊!因為,我們正走在相同的路上,做同樣的事!所以,妳也要堅定妳的理想,而,只要你懂得去化,痛其實會幻化成甜美的蜂蜜,香醇又可口。痛,其實只是一時的佈景,它在測試你我的耐力。

修道辦道事,非常人所能為。不能為也要為!因為,人身難得今已得,大道難逢今已逢,今生不向此身渡,更待何時渡此身?

我們不能白來人間這一趟啊!

【有難我來擔】04_不能假裝沒看到


不能假裝沒看到 

四年前,蔡點傳師計劃來尼泊爾開荒。我奉點傳師之命,同行為蔡點傳師做翻譯工作。在我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尼泊爾這個地方。 

首次來訪加德滿都,是在最嚴冷的冬天。印象中,這是一個離文明很遙遠國家。 

但是後來,蔡點傳師奉前人老之命前往泰國開荒,蔡點傳師尊師重道,前人老有命不敢違,他馬上轉往泰國開荒。 

蔡點傳師不能來這裡開荒,這讓我對這塊土地的人民有些心疼。看到那一張張歷盡風霜的臉,我彷彿從他們那深邃的眼眸中閱讀到被愛的渴望。莫非是因緣際會吧!既然蔡點傳師不能來,那就讓我來吧!  

忽然間,下了這樣大的決定,許多朋友都覺得很震撼,紛紛試圖要我打消念頭。 

後來,總不斷的有人問我說:「為什麼要留下來呢?」我的答案是:「如果我沒來過,那麼也就沒看到他們的苦難。可是,既然來了,也看到了,就不能假裝沒看到。我來,只是想替老天給他們一點愛罷了,把老師的超生了死之道傳給他們,把老前人、前人老的慈悲大愛帶來給他們罷了。」 

一定有路可以走 

來到尼泊爾,第一面對的困難不是環境語言的差異,而是簽證。 

這還是一個人治的國家,外國人只能拿觀光簽證,一年五個月。 

我到移民局問:「如果我想拿年度簽證,有什麼管道嗎?」 

移民局官員對我說:「一百萬美金,就可以拿簽證!」天啊!我差點沒昏倒。 

我去找律師,律師告訴我說:「我可以替你辦學生簽證。手續費本來是伍仟美金,收妳一半價錢,兩仟伍美金就好了!」 

簽證真假還不一定,學費也還不算,這只是代辦的手續費而已喔! 從律師樓飛奔出來,我跌了一跤。 

試過了各種管道,許多過來人告訴我說:要在尼泊爾拿簽證,簡直是不可能。 

但是,我相信老天,一定有路可以走。 

我們只能等待機緣。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從這個國度的雜亂無章中,我發現,教育和醫療是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百分之八十的人是文盲。文盲延伸出貧窮的惡性循環,副作用是培植出更多貪得無厭的子民,然後讓苦難囂張跋扈的存活。文盲等待被消滅。醫療體系更是簡陋,在公立醫院裡頭,經常可以看到排隊等掛號的人群,等了幾天還掛不到號,就這樣等到死了。 

我是個傳道的人,我知道,負起心靈教育和心靈醫療的使命也同時的落到我們的肩上來。許多朋友都勸我放棄這個念頭。但是,我相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句話。做最好的準備,盡最大的心,那是我該做的事。成不成,那是老天的事。 

我們的一小步,他們的一大步 

離國前夕,佛堂特別為我辦了一個惜別晚會。要離開台灣的親友,內心有萬般的不捨。但想到尼泊爾人的苦難,我相信大家的祝福,會是給我最大的鼓勵和信心。 

從佛堂回來已經晚了,墊著腳尖到父母親房門前,只照見玻璃門內,投射出來微微昏暗的燈光。父母親睡了,燈光沉默中帶點傷懷,一如雙親面對別離無奈的嘆息。 

一早醒來,神色憂傷的父親早就起身等我了。他喚我到跟前說:「真的不能等嗎?再慢點去不行嗎?一次五個月,我不要讓妳去這麼久啊!…」(強忍住悲傷。不敢告訴他,這一步走下去,豈只是五個月,也許是五年,也也許是五十年啊!…)想想當初,老前人、前人老當年來台開荒,縱身躍入台灣這塊荒島,又豈只是五個月,或是五年、五十年而已…。 

拉過椅子,我坐到他身邊來,忍不住對父親說實情:「您知道嗎?苦難人家的苦,早一刻被稀釋,就早一日解脫。一個受苦的靈魂,早一日求道,就早一日得救。我們在安逸的樂境,感受不到苦境的人,等待解救的心情。既然我有幸代表老師,老前人、前人、點傳師來到這裡,要給他們愛,指引他們了苦之道,那我一刻也不容遲緩的啊!我們的一小步,就是他們生命的一大步。有些人,命在旦夕,只等著求道受明師一指。例如,有個道親的母親臥病在床,沒錢看醫生,只有等死。她每天叩頭求老師慈悲,讓媽媽等點傳師來,求完道再走。他們是以分秒必爭的心情在等待呀!我們不能以我們的樂境來遺忘他們的苦境呀…」 

沉默的低下頭來,善解人意的父親,用眼神代表他的默許,不再為難我的決心了。嘆了一口長氣,緩緩的他又抬起頭來,語重心長的對我說:「自己要多保重呀!」 

沉重的話語裡,潛藏著多少親情割捨的疼痛。但我也想起老前人、前人老,當初離鄉的苦楚又豈是我現在的千萬倍呢? 

沉默,是為了讓你習慣我的消失 

出門前,友人拉法葉遠從委內瑞拉來了電話,氣急敗壞說:「妳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封信,一通電話都沒有。讓我擔心妳的安危,妳知道嗎?妳是不是忘了我呀!如果妳真的要去尼泊爾,也只能去去就好,不要住太久!對了!代我向我們點傳師問好,點傳師送我的書我已看完了,我終於了解持齋的意義…」 

是的,我看到了。郵件裡頭連續躺著6封他心急如焚的信,而我卻一封也沒回。最後一封是他要我看到信後,馬上給他電話,讓他知道我平安。 

信箱裡頭有19封待回的信。但我一封也沒回。不是不回信,而是,在準備縱身躍入喜馬拉雅山下,貧民窟之前,我要學習沉默,讓你聽不到我的聲音,讓你漸漸的習慣我的消失啊! 

而你,我的朋友,沒回你的信不是代表遺忘,而是不肯道別,不肯感傷。 

不要哭,請為我祝福 

登機前,手機沒電了。 

最後一通的未接來電號碼,消失在候機室裡,電池殆盡的手機銀幕上。 

憑著拼湊的記憶,我試著用身上僅有的五塊錢硬幣,透過投幣式公用電話,回最後一通電話。 

原來是家裡公司的會計小姐,也是新民班班員的謝姐。透過聽筒,我呼吸到另一端受話人的哽咽與不安。這樣突如其來的感染,讓我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打破了一定不哭的諾言。 

「想想,我還是很不放心…」聲音裡的那頭,透滲出她濃濃的牽掛。「在外面,一切要小心。家裡沒事,妳家人也都很好,不要掛心。照顧自己為要…。多吃一些,把自己養胖一點,讓妳爸媽高興…」 

說著說著,她哽咽了…。 

說好了,不哭的,怎麼哭了起來呢? 

出國為老天辦事,這是殊榮啊!怎麼哭了起來呢? 

「不要哭呀,為我祝福啊!…」一句話還未出口,喀喳的,錢吃光了,電話斷了。 

再見了,我親愛的同修 

電話斷了,錢吃光了,卻斷不了我的祝福。 

再見了,我親愛的同修。當您想到那些拎著行李,身負著開荒使命的前賢,孤獨的走在他鄉異地街頭,挨家挨戶的把大道勸說,請你不要誤以為,這樣沒有物質的簡單生活就叫落魄。開荒闡道是榮耀,沒有付出,怎麼會有收穫。肉體受累換來同胞得救,這種喜悅是真正的灑脫。當你遇見我們的時候,我們要的不是挽留,而是一聲加油! 

2002/08/04